僧格岱钦这回吃了个哑巴亏。(▽无弹窗小说网)

要说这事,得从琏珏送了个‘小贼’到他府上说起,其实吧,府上的奴才们都知道,原就是府上烧火的小子犯了事儿,躲到那院儿的时候又给逮着了,对啊,按谁家的道理都要把这小子给送回来的啊,这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么?

可要说这事,他也不寻常,因为这区区‘小贼’是那院最大的主子睿亲王琏珏亲自给送回来的,非但是亲自,还大张旗鼓呢,光天百日的,房檐上哪块瓦当没瞧见?

这下可有意思了,房檐上的瓦当是哑巴,可瓦当上的燕子可是嘴欠的,它们先嚼了会儿舌根子,接着又扑棱扑棱翅膀到处一飞,全北厩的鸟儿都知道了。

而那些个因为‘查亏’这事儿,正头疼的攒在一起商量,怎么才能截折这要债鬼睿亲王一条腿的那携臣们呢,一听这事儿,通通都不敢动弹了,一大堆的‘聪明人’攒一块堆儿一唠。

啊明白了,那‘小贼’是僧王派过去的啊

那什么意思?

啊明白了,原来俩人暗地里可是有‘交情’的

这什么意思?

啊明白了,那七爷虽没权可不是没势的主儿啊

然后,这些‘聪明人’全都明白了,可那正主儿,僧格岱钦,啥也不明白,就这么被老七给当成虎皮垫子,生生扯下来垫屁股底下给坐了。

可不?

便是他与人说,琏珏当真只是送了个‘小贼’回来,只在他府上喝了杯茶,说了几句寒暄话就走了,谁信呐?

这‘聪明人’都‘聪明’,脑子过事儿拐弯拐惯了,不会直勾勾的想问提了,所以不管他僧格岱钦是解释还是不解释,那不过都是穿衣服晒太阳和光屁股晒太阳的区别,都是晒太阳,就是看看遮挡不遮挡。

而且最说不清的是,那个史婆子命大,没死成,可就是死皮赖脸留的这口气儿,却让那‘小贼’翻墙到那院儿的由子更说不清了。

反正所有人都明白了,啊,原来僧王跟七爷是一条船上的人。

唯独剩那可怜的僧格岱钦,只能猛劲儿的吃着黄莲。

“好个睿亲王,这是拉王爷的虎皮扯自个儿的大旗要我说王爷现在就应该把那惹事儿的小子给宰了,赶紧撇清关系”

“对先得把那小子杀了,也让人瞧瞧爷的态度,不然这爷碗里的这些白饭,不都随他睿亲王吃了?”

“……”

“……”

“别再提这事儿了,本王自有打算。”

僧格岱钦一声叹息,咂咂嘴里这股子黄莲味儿,倍儿苦,思及琏珏走的时候,跟他说的那句话,舌根更苦。

“说来也是怪了,僧王觉不觉得那小子长的跟本王挺像的?”琏珏的话说的轻飘飘,就像是随便一说,可僧格岱钦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他心里明镜儿,这绝对不是随便一说。

这么一想,他再回头瞧瞧那小子,瞧瞧那眉,瞧瞧那眼……他赶紧叫人把季娇给叫了出来,跟她仔细询问了这小子的来头,何年何月在何处所拾,又听季娇一一道来,僧格岱钦闭上眼睛在心里细细算着——

咯噔当他猛地睁开眼睛时,心突突的跳了几下,彼时再瞧那小子,忽觉越看那眉目越熟悉,又再听季娇一说,这小子是个双断,僧格岱钦登时明白了——

原来当年那孩子根本就没死,那猴子居然把他生生藏到了他僧格岱钦的眼皮子底下

而如今这睿亲王更是把儿子直接交到他手里,至于杀不杀,全凭他僧格岱钦自己

僧格岱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一时唏嘘,因那丫头不肯信他而郁郁,也因那琏珏居然利用自己亲生儿子做赌来争权夺势而觉得心寒。

不过想当然的,僧格岱钦是不会杀天养的,不只不杀,还在当天晚上就命人给他换洗一新,虽然对下人也没明说他是什么主子,可慢慢的王府的下人们都发现了,说是天养那小子贴身伺候王爷,可您瞧吧,王爷那院子里,隔三差五就去了教书先生,您再听那伺候王爷的下人说,就更新鲜了,“哪里只是给那小子开蒙,咱们王爷还亲自教他耍刀呢”

接着不止是奴才们怀疑,连王府最大的女主子季娇都怀疑,这小子莫不是王爷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不然怎么就好巧不巧给她拣了去?

季娇原就气性大,再加上她这两胎还都是格格,而其其格更是下生便有眼疾,这下府上冒出个‘私生子’,可是给她气的够呛,无奈她虽骄纵,却也懂得兹事体大,遂那股子闷气儿也只能憋在心里。

而天养这一出鸡犬升天,却是有一个人真心为他高兴,要知道其其格得知天养打了婆子跑了的那天晚上,可是哭的嗓子都哑的说不出来话,生生烧了一夜都没起来炕,结果等她终于能下地的时候,天养已经成了阿玛的贴身奴才,这给其其格高兴的,居然抱着阿玛的脸生生亲了好几下,小小的她简直觉得,阿玛就是这在世的活菩萨

……

腊月初一,慈宁宫里乱了套。

早朝过后,原本正说着睿亲王和僧格岱钦‘联手’一事的西太后和阿灵敖,因为一疏急奏而坐立难安。

那奏疏来自钦天监监正,上书——

臣等谨按占书曰:十二月朔日日食,粮贵;在心宿食,将相异心;丁有日食,候

相异心;丁有日食,候王侵。

所谓朔日,正是初一,也就是说,就是今天。

只看那折子,太后便狠狠丢到地上:“放肆跟谁借得胆子,由得你在这儿一派妖言,惶惑人心”

“太后息怒,微臣、微臣也是按那历法所卜,微臣也知此乃天大之事若是那历法有疏,不食便就罢了,但如若万一——太后就是给微臣万万个胆子,微臣也不敢瞒下去啊”

“啪”的一声,阿灵敖摔了杯子,竟一时忘了自个臣下的身份,怒极的夺了话:“你这颗脑袋暂且放着,若是那日头当食不食,便自个儿端上来吧”

诺大的殿内一时气氛诡异,安静的落针可闻,唯剩那阿灵敖不时喷吐的怒气和西太后手里那越攒越急的碧玉珠,待半晌,到是婉莹先开了口。

她先是吩咐:“去通传皇上一声儿,让礼官速速准备素食斋戒”又吩咐:“速速招集百官到太和殿,齐备礼乐,准备救日”

这时阿灵敖想起:“可是要让皇上下诏罪己?”

婉莹沉吟了好一会儿,柳眉向眉心倒插,半晌摇摇头,不掩厉色的与那钦天监监正道,“这封占书,哀家权当不曾见过,你立即从拟一份,若是有只言片语动摇了国之根基,你可知那后果?”

“喳,臣领旨。”

……

不只主子慌了,奴才们也都跟着慌了,谁不知那天狗食日是大凶中的大凶那可是老天爷亲自来问罪人间了

宫里的老人们都知道,先祖爷在位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次,那一年黄河水泛滥,数十万饥民活活饿死,老天发怒让天狗食了那日头,先祖爷可是一连下了三书罪己诏,率百官长跪那天地,去求上苍息怒。

而如今那老天爷又要怒了

可不?今儿这一冬那天象诡异的紧呐,又是连日沙尘,又是漫天大雪,如今再来个食日,老天爷这是替老百姓出气呐它老人家也知道,这天下乱了,君不君,臣不臣,百业凋敝,民不聊生呐

嘘可别瞎说话,这是要掉脑袋的

撺掇在宫里各处跟着瞎忙活的酗儿,耳朵里来来回回窜着这样那样的话,她全当听不着,只寻了个尿尿的功夫,把那才刚扫地‘顺’来的那纸给婉莹甩地上的折子,塞到了棉裤腰里,藏的严严实实的。

‘将相异心,候王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