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堂五步,必有一井。

却说这会儿那院子里散着热气儿的井口边儿上,正趴着一个瘸丫头,哭的是一个凄凄切切,梨花带雨,怎一个悽惨了得?

明眼人瞧着,只觉得,这一身倔骨头的七福晋道是有个好丫头啊!

这平常人的心到底是肉做的。

“丫头,别在这儿哭了,今儿没有七爷儿的话儿,这人,谁也不敢放,不过?”一火夫大哥的话才劝了一半儿,就见那才刚还哭的凄凉的丫头倏的转过身,俩红的像兔子似的眼儿瞪的老大,“不过什么!”

嘿!我说!只瞧着俩眼儿攒着精光,这丫头哪有刚才的半分凄楚!

“不过什么啊,说啊!”谷子抓着那火夫的胳膊急的直蹦的摇,无奈,那火夫只得朝花园那头儿指去。

“那?那池子通着外头。”

“谢了!这位大哥!您好人有好报!”

撂了句话儿,谷子甩头就朝那池子跑过去。

嘿!早想到这眼泪渣儿这么好用,何苦折腾那半宿!

半个时辰后,正阳门外。

一挂着“题名楼”烫金字号的二节小楼门前儿,来了个面目红肿,衣衫挂水,手脚尽泥儿的瘸丫头。

“去!去!我们这儿是做生意的地儿,可不是善堂!走远点儿!”掌柜出来轰人,却被火急火燎的谷子啐了一口。

“我呸!谁差你这一口嗖饭!姑奶奶我找人!”

说罢半只眼睛也不瞧那掌柜,只钻了空子进了那字号,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就喊,“陆千卷!陆千卷!”

只见这一嗓子,这满屋儿的人都瞧着那热闹,纷纷交头接耳,只余墙角儿小桌的一俊俏书生是头不抬,眼不睁,一扑心儿的钻在那书堆里。

一眼叨着那欲寻之人,谷子疾步过去,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书卷,“书呆子!别吃你那破书了,快跟我救命去!”

“姑娘是?”

谷子压低了声音,“我是七福晋的丫头,这会儿福晋遭了难,要你救命!救是不救?”

七福晋?

那不正是资了盘缠给自个儿的贵人?

那陆千卷一听,倏的站起,眸色一禀,只问,“在下能作些什么?”

且说这厢,待那延珏醒时,已是日头高挂。

在那于得水带着四五个奴才忙前忙后的伺候了一番后,那延珏已是一身织锦袍,万般慵懒的倚在耳室的炕塌上,提着红子笼,逗上了鸟儿。

只听那笼子布遮了一宿光的鸟儿是叫口脆生又亮堂,那小动静儿甭提多入耳了。

“主子,已经快过了辰时了。”那拿着抹步擦着西洋钟的于得水,瞧着那指向正西的时针,状似随意的说道。

延珏漫不经心的一抬眼儿,“于得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打鸣儿的鸡了?”

“奴才,奴才这不过是随口一说?”于得水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