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珏这尊贵精致的皮囊里,究竟包藏了几个不同的人,从来就没人弄明白过,人们只明白他绝不止散漫,无谓,纨绔不着调,也绝不止残忍,寡情,心狠性凉。

“于公公,你通融通融,让咱见爷儿一面吧,这福晋都在里头一个多时辰了,再这么下去,会憋出人命的!”

正房门外头,谷子拿着那拳头大的珍珠一个劲儿的往于得水手里塞,那一长一短的两条腿儿急的是小碎步跺着,直蹭的那片儿地上的灰儿薄了一层儿。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为难咱家了,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甭说咱七爷儿这会儿都睡下了,就是他这会儿醒着,任是谁求,也不会松口打开那门的,主子那性儿……哎……”被谷子整整磨了半个时辰的于得水实在是逼没招了,索性直接撂了话底儿。

“那要怎么办么!”谷子一跺脚,急的都出了哭腔,“一个主子这样儿,两个主子都是这样儿!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攥着那大珍珠,谷子憋着眼泪瞧着那玉堂方向,心里头恨不得冲进去那这珍珠砸了那猴子的头!

恁说是不是糊涂!这个犟种怎地就不肯求饶一声!

再这么下去,她真就成了那清蒸猴子肉了!

谷子红着眼儿剜着那身边儿一直小脸儿煞白的丫头春禧,抬手便是狠抽了几个巴掌,“都是你这丫头贪嘴坏事!”

“住手!”随着一声喝,但见那一身儿旗服的侧福晋舒玉带着几个丫头进了院子,瞄了一眼那春禧红肿的脸,眼神漫过一丝恼怒,遂道,“好个厉害丫头,我怎么不知道这府里什么时候由的你打罚下人!”

知来者不善,谷子使劲儿咬了下唇,扑通一声儿跪在地下,“是奴才乱了规矩,请主子责罚。”

“责罚?哼……”舒玉一声冷笑,换了张与白日完全不同的厉害模样,“是该帮着福晋好好磨磨你这些个规矩。”

“香姑,掌嘴!”

啪!啪!啪!啪!啪……

夜里的院子安静除了那房头儿的猫声儿,就只剩这清脆的巴掌声,一声儿接一声儿,跟本没有停的意思,一旁的小丫头春禧哭着连连磕头求侧福晋别打了,可那舒玉却瞧都不瞧,只一脸得意的冷笑,心念——

相府小姐又能如何?

我舒玉照样儿梳理你的奴才!

一旁的于得水拿着佛尘摇头叹了口气,遂半闭着眼儿低头把在门边儿,像惯常一般,全当看不见这女主子间的勾心斗角。

这时,随着又一连串的脚步声儿,但见三个提着灯笼的女子进了院子,来到舒玉面前,拂身请安。

“给侧福晋请安。”

那来人正是那府内的三个媵妾,雷薇,讷敏,婧雅。

舒玉扫了一眼来人,最后直把眼神儿落在那婧雅身上,只见那婧雅一身缟素衬裙,一头长发也未绾髻,尽数披在肩上,月光下,那脂粉未施的精致美颜更是衬的她整个人像个落入凡间的妖精。

却说那舒玉本就性急善妒,因自个儿生的丑,素来嫉恨那些模样俊俏的女子,这会儿瞧见这婧雅这般模样,一股子歪气儿窜起,遂骂道,“好个骚蹄子,真是什么主子养出什么奴才!一个不知分寸动手打入,一个三更半夜的这般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语毕,婧雅还为言语,那雷薇却是先开了口,“主子错怪婧雅了,才刚我与讷敏前去告诉她福晋的事儿,婧雅是一心念主,才未做梳洗就前来求爷儿的,说起来,她这不过是一片……”

“闭嘴!”舒玉一声喝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我面前嚼舌根子!怎么?人家叫你声庶福晋,你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什么主子了?”

那雷薇低头不语,若不是那一旁香姑的巴掌声过大,那袖子里攥拳头的咯咯作响定是遮不住。

“姐姐休要动气。”却说那婧雅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与雷薇说罢,便径直跪在了舒玉面前,谦恭的道,“侧福晋教训的是,奴才自知礼数不周,该当受罚,可奴才求侧福晋开恩,饶了谷子吧,如若明儿我们主子出来瞧见她这般模样,定是要心疼的,如果侧福晋这口心头的气儿实在难消,那这巴掌,就让婧雅来受吧。”

却说婧雅这番话虽是句句谦卑,可那暗地里却是敲打着舒玉是借由子撒气,这相当于满院子的人面前,打了她一个巴掌,就舒玉这小性怎受的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