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入席始防备试探的气氛,终于渐渐被酒色熏染了开。

拘谨的跪姿松懈下来,人人东倒西歪,腆着肚子,身边的娇娘也入了怀,“大人摘了纱帽,真个器宇轩昂的郎君,不愧是天下学子的典范!来,再敬大人一杯!”

“过奖。”少年跪坐在最上首,依旧的惜字如金,只在敬酒的人看来,她双眸迷离,脸颊微微酡红,也不过勉强支撑着不露醉态罢了。一旁的伶秀赶忙拦下,“公子风寒未愈,这一杯,就由婢子代了吧。”

文初却也没让她喝,一伸手,覆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公子?”

“郎君饮酒,何需你代。”拉着她手喂到唇边来,仰头喝了个干净。

酒液自唇边滴下,红而艳的舌尖一卷儿过,映着琉璃灯下温润如玉的肤,平添了三分旖旎艳色。

敬酒的士绅盯着看了几眼,暗道这楚问怕是真醉了,这等勾人之态真个让人心痒。被周怀安瞪了一眼,士绅忙收回目光,哈哈大笑道:“只道大人年少有为,不成想,这惜花惜玉之道,倒也通晓的很呀!”

文初淡笑不语。

伶秀红着脸,几番想抽回手,明显被攥的紧紧,只得低下头来小声道:“公子是贤主,爱护婢子罢了。”

一群男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那也是姑娘有福气,瞧瞧,大人可是一滴酒都舍不得你沾呢。”

楚大人不好巴结,这些揶揄奉承便一遭儿给了伶秀,文初又帮她挡了几回酒,渐渐瞧着愈发的不清醒了,看着伶秀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欲念。

席上众人各自交换了几个目光,眉宇间的不屑也不再掩饰——再怎么身居高位,到底也就是个少年,几杯黄汤下肚,毛头小子该有的毛补不是一样不落?

这样方好,不怕你好色,就怕你没弱点。

周怀安哈哈笑着又恭维了伶秀几句,忽的咦了一声,看看伶秀,又往下首看看,假意狐疑道:“这么瞧着,姑娘倒是有些面善,伶安,这可是你……”

叫伶安的中年人跪坐在士绅之中,并不怎么起眼,之前也一直没说过话。这会儿注意看来,却见他双眸早已微湿,像是不敢认似的,望着伶秀的目光慈爱又温和。

犹豫良久,方忍不住讷讷道了一句,“早听说殿下和楚大人相交莫逆……好啊,好啊,我这侄女离家数载,今儿个总算是见着了。”

其实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侄女,连伶安自己都说不清。

伶家乃是大族,他自己的兄弟就一小撮,兄弟的嫡女庶女又是一大把,又哪里能记得哪个是哪个?若非周怀安将那楚问身边的人查了又查,怕是今儿个同席饮宴,也是相见不相识。

只是这丫头明明是送给了赵阙,如今却跟在了楚问身边,这里头,怕是还有些说道。想着伶安往上首瞥去,果见少年面色不虞,连一直牵着的手也松开了,“既是见了伯父,便去敬个酒罢。”

和前头的善待不同,这语声突兀地冷淡下来,让伶秀惴惴不安,上下不前。

文初抬起去?”

“是,是,公子。”

伶秀咬着唇,泫然欲泣。

宴上气氛一时僵了一瞬,还是周怀安打着哈哈凑过来,“来,大人,这道清泉蹄酿最是温补,大人受了凉,正适合……”夹出的菜吧唧一下落了下来,汤汁四溅,月白衣衫上脏污不堪,“这……大人……下官笨手笨脚……还不来个人,带大人去换了衣裳!”

“无妨。”文初皱眉起了身,有美貌的女姬得了暗示,匆匆迎上前来,“大人,让奴带您去后厢换了吧?”

本欲拒绝的话语,却在抬眼间哽住,女姬含羞带怯的眉目映入眼帘,灯光下实在美的惊心。几乎宴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少年眼中的一瞬痴迷,眉峰缓缓松开,连声音都放软了三分,“带路罢。”

“是,大人,奴扶着您。”

正在伶安身边的伶秀,闻言便想跟上,却被伶安一把拉住,“有人侍候着,你这丫头就安心吧,来陪伯父好好聊聊。”

文初走至门口,亦是不耐道:“无需跟着了。”

伶秀只得留下,不安地跪坐一旁。

这前后的变化正在伶安意料之中,年纪再小也是男人,想起枕边人曾在别人身边侍候着,心里岂会痛快了?正好让伶秀这丫头明白明白,若没了伶家在身后,她一个婢子算得什么。

说到底,不过奴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