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了.

已近寅时,洛河的一畔灯火渐熄,客人们大醉酩酊相携而,妓子们凭栏相送难掩倦色.这一条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渐渐蛰伏了辉煌的颜色,随着夜色沉寂,复归宁静.

唯七里香,因为刺客的存在,并未放出一个客人.

大堂里乌匝匝的,客人都没了玩乐的兴致,向洵负手立于门口,不断有衙役从楼上下来,"大人,没发现."

"大人,没发现."

"大人,没发现……"

"向大人,可查到了什么."四皇子赵勇摇晃过来,一说话,喷出一口的酒气.另一边儿几个皇子靠在长榻上歇息,已醉的不省人事了,只赵康还勉强睁着眼,却也是醉眼惺忪,"说不定人已经走了,咱们也……"

"不可能,"呼延跋脱口反驳,"那人伤的不轻,中毒到我的人赶到窗边,绝不够时间离开."而后来他的人立即封锁了大门,衙门的人也迅速赶到,"重重包围,对方必定还在妓坊里."

"在又有什么用,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么查下,未免兴师动众."赵康不耐烦地打个哈欠,乌兰便扶着额站起来,"大殿下此言差矣,南朝和草原正是议和的时候,对方却险些要了我性命,其居心叵测,断不能轻饶!"

她脸色苍白,看着虚虚弱弱,又委委屈屈,落在男人的眼中不免怜惜.赵康没再说什么,心下却知道,想要鞑子性命的人多了了,妓坊中本就杂乱,这么多人,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恐怕天亮都查不出什么——可面子上,也总得摆出个态度来.他扭头朝向洵道:"向大人多多费心,定要给乌兰公主一个交代."

向洵点头应是.

正听见有个衙役自楼上跑下,"大人,找到了!"

"找到刺客了?"

"是,人已经死了!"

一边对向洵汇报着,一边领着众人上楼.

只进到三楼的一间厢房外,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华丽的地毯上,一个妇人横趴在血泊中,脚下是倾倒的酒壶,背上后心处一个血洞,汩汩往外冒着血.

捂着鼻子走进房,有衙役将尸体翻过来,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在场的不少人都认识,外头立即响起妓子的尖叫,"是嬷嬷!是嬷嬷啊!"

赵康冷哼一声,"总算是找着了,这半老徐娘,竟敢如此大胆!"

呼延跋却是脸色难看,"她为何要刺杀乌兰,毫无动机."

刺客的目的为何,他并不知道,但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暗杀乌兰,二是为救华眉.若是暗杀,暗器是一枚玉珏,未免可笑;若是救人,华眉一介妓子,又有什么值得……

图纸!

难道对方的目的也是图纸?想从华眉的口中探问线索?

呼延跋心下生疑,眉宇间闪过一抹厉色,不论是一是二,显然都不会是这个嬷嬷——一个嬷嬷,岂会身怀功夫?一个嬷嬷,又岂敢行刺杀之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恐怕这嬷嬷,不过是代人受过罢了.

各怀心思间,衙役从尸体的背上取下暗器,以布包裹着递给向洵.向洵则拿了给呼延跋和乌兰看,这暗器正是属于草原,毋庸置疑.赵康立即道:"是不是她,向大人定要查明原委,功夫怎么来的,刺杀的动机为何,和乌兰公主有什么仇怨,到时给使节一个交代."

向洵点头道:"自然."

此事便这么被一锤定音.

事已至此,外头守着的衙役便撤回了官署,连带着七里香中的妓子龟奴,尽都会被带回盘问.向洵带着几个衙役,在厢房中查看遗漏的线索,其他人便纷纷向外走.

方出了厢房,便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赵阙.

"三哥,你上哪了,可看见不回了?"赵阳迎上,往他后头瞧,没见着找的那人,显得精神恹恹的.赵阙就敲他脑壳,"不回,不回,这一晚上也不知听你喊了多少句."

赵阳吐舌头,又急急问,"那你可瞧见她了?"

"没有,喝的多了些,找了个厢房小憩了会儿."

"唔,"他闷闷地应了声,低着头,担心地嘀咕着,"我等她半天了,莫不是也醉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