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从主帐到大营尽头,只用了半个时辰.

文初从军法帐到军医帐,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晃悠出小半段儿,"慢点儿,慢点儿!嘶,疼疼疼,疼啊……"

"再让你逞能!"也不知是谁,军法部里头硬气儿的不行,背都开了花儿了,硬是直挺挺地走出了营帐,"说了抬你出来,非不乐意."

"这是乐意不乐意的事儿么,"文初被阿悔和少年一左一右地架着,"你就没看见?军法部的,还有那毛小哥,看我的眼神儿跟看神仙似的——抬着出来?丢份儿不丢."

"你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错!"

文初咬着牙,"这是不争馒头争口气,更惨的都试过了,挨个军棍算个屁."

上辈子那十年,她的胸骨被一根铁索穿过,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要忍受着透骨之痛,更不必说毒发时生不如死的折磨!两厢一比较,这六十军棍也不过皮肉之苦,一时之痛,完全在她可忍耐的范围内.

当然,这些少年都不知道,他只觉得眼前少女这咬牙死撑的模样实在碍眼!于是一伸手,朝她后背轻轻一拍,看着她瞬间变脸,呲牙咧嘴,抽气连连,凉凉地道了句,"果然算个屁."

文初疼的泪眼汪汪,"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

于是为了报复,后头半段儿路她叫痛的劲头更足,这小子却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一改之前冷态,好脾气地生生受了这魔音穿耳的折磨.待到了军医部的营帐口,文初往里一探头,不由乐了,"吆,全是熟人儿!"

她声音一出,里头顿时一静.

铺上死囚部的兵卒赤身半裸地趴着,鬼哭狼嚎,痛叫连连,一听见这声音,连视线都没敢朝门口看来,纷纷压低了变成小心翼翼的哼唧,哪里还见之前穷凶极恶之势?

"还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少年轻嗤一声,若仇人狠到一定程度,恐怕对方连恨都是不敢的,"你在死囚部里,可以安生了."

"他们只是小喽啰,丁司马若发了话,谁敢抗命不遵?"见少年皱起眉来,文初又道:"放心,昨晚上那一闹,那孙子正怕着呢,短时间里不敢再找事儿."至于这时间是多久,她却不在意了,"这几天内,将军调令必来!"

"确定?"

"猜的,**不离十,就是不知道会安排个什么活计给我了."说完,便不再理会这些欺软怕硬之辈,朝着里头走了去.

这营帐极大,中间挂了个帘子,外头是上过药休息的医患,里头想必是军医们呆的地方.文初掀开帘子往里进,正碰上里头的老军医往外出,两人来了个面儿朝面儿,双双向后一退的同时,亦是双双一怔,"你……"

文初瞳孔一缩,先一步笑道:"竟是杜大夫,小子楚问,有礼了."

"咦,你就是那个楚问?"

"楚问……吆,昨儿个晚上大闹军营的那个?"

"老杜,你认识的?"

有旁的军医闻声过来,显然都听过了昨晚之事,杜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朝一旁笑,"乡人,同镇的,也算半个子侄了."顿了一下,又看了她身后少年一眼,"走,先给你们上了药,咱们好好叙叙."说着提起药箱,和其他的军医打过招呼,当先走了出去.

文初便跟在后头,一路进了军医们住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