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上一壶茶,热气丝丝升腾,老长工又与祁晋闲聊起来,“诶,扼说掌柜的,说起来那石家女子跟小时候儿怎么差那么多,从前扼随老掌柜的在军营里头卖东西的时候,见过这女子,那时候淘的小子似的,怎么都是一股子灵气,可如今瞧着,病病歪歪的,总是少那么一股子精神头,也不知道太后怎么想的,怎么把她给折腾出来了?”

想起什么似的,老长工又道:“对,扼还记得,小时候你跟着你爹有一次去卖羊皮靴子,几个兵爷赖你的钱不给,还要打你来着,这小女子路见不平,替你抢了银子,还把状告到石将军那去了!回头你爹亲自去跟那女子道谢,她还说你爹……啥子来着……”

“老子挺好,怎么养了废物小子!”祁晋说罢,自个儿也哈哈笑了起来,这丫头这句话,可是坑了他小半辈子,他爹活着的时候,时不时就把这话翻出来,数落他一顿。

瞧这祁晋心情不错,老长工又纳闷儿了,“掌柜的既然记得,怎么不提那些个过往?”

祁晋含笑摇头,只道了一句,“看看再说。”

……

很快,又过了一个时辰,徐海便从大盛魁被‘请’去了绥远城的将军府。

“说说吧。”小猴儿不痛不痒的就一句话,配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徐海俩腿儿一软,扑腾跪地,终于不用再火急火燎的来回踱步了。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下官糊涂,是下官糊涂啊!”

徐海伏地恸哭,全然崩溃,这会儿的他一定不知,小猴儿已经摆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诈了好几拨人了,瞧他这模样儿,这下终于诈着正主儿了。

她就说么,就算绑票,也得有个要赎金的主儿啊!

“别嚎了,亏你穿着一身我大清的官服,撒泼的婆娘似的,像个什么样子!”小猴儿耍的好一副官威,一旁的僧格岱钦配合的沉声道:“徐海,你的事儿咱们过后算账,当前要务,先要找着石将军,不然就算你徐家一门几十个脑袋,也扛不住这么大的事儿!”

“是!是!是!”徐海接连磕了三个头,“下官一定全力配合,还忘王爷姑姑饶下官一条狗命。”

啪!

僧格岱钦狠一拍桌子,“好大的狗胆!你还讨价还价上了!这是与我等讲条件呢吗!”

徐海吓的一阵哆嗦,小猴儿一旁‘扮白猫’的开口劝着身边儿的‘黑猫’:“诶,你先消消气儿,他也不过是求条活路,道也是人之常情。”

说罢她又转向徐海,“你放心吧,只要石将军安然无恙,你的事儿,咱们过后再说。”

小猴儿打了一个标准的官腔,说了一个标准的不用兑现的承诺,可许是她是女子,这样的话说起来相当温婉,听在徐海的耳朵里那就是救命稻草,他跪地蹭前,二话不说的掏出了晚上收到的那张纸条呈了上去,又憋憋屈屈道:“下官前些日子扣了教匪的私驼队从俄罗斯转运过来的一批火枪……”

啪!

僧格岱钦气的恨拍了下桌子,“你一个管粮饷的同知管的还挺宽啊!扣了教匪的火枪?你是要说身为朝廷命官不能置之不理么!哼!我看你是一转头就卖到回营!就是有你们这些人趁乱发财,挖着朝廷的墙

着朝廷的墙角,怎么,还嫌着天下不够乱吗!”

小猴儿堵了堵震的慌的耳朵,伸手扯了扯旁边儿火冒三丈的佛爷袖子,“等会再骂成不?咱们得快点儿,要是让那些人知道绑走的那个是我石猴子的弟弟,可就什么都晚了。”

可不?

火枪这么大的事儿,必不可能是几个小啰啰能做主的。

她有一种只觉,她觉得林聪儿好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甚至闭上眼睛,她都好像闻着谷子的味儿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小猴儿的直觉果真相当的准。

这会儿小猴儿的心情绝对是兴奋多余着急,一想到可能离林聪儿这么近,她就全身血脉忿张。

要是真给她撞上,那可真真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兹一想,小猴儿就再也坐不住了,她先是利落的吩咐徐海去把货提出来,又不忘嘱咐他把火枪退了膛,又点了帐中几个伸手好的,命令他们换上同知厅的兵服,接着自个儿猴子蹦似的也弄了一身儿后,跟僧格岱钦说:“你就别去了,你这么大个个子,脸上那疤又那么明显,瞎子都能摸出来你是僧王,不过几个匪贼,弄大了动静儿,反倒打草惊蛇了。”

她说的句句在理,僧格岱钦点点头,“嗯,我布上几路人,随时等着接应你,你万事小心。”

“放心吧,养兵打仗我不在行,对付土匪,那可是我本行,您就擎好吧。”

甩下这句话,小猴儿一行人一溜烟儿的没了影子,僧格岱钦背着手在厅内踱步,他道真不担心那丫头,她的本事他心中有数,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另一件要事。

好一个祁晋!瞧他对这事儿从始至终不闻不问不插手的态度,怕是他已经猜出他此行的目的了。

不过他有他的张良计,他也有他的过墙梯。

归化是一大锅粥,徐海不干不净的搅和在里头,这锅里的人人都干净不起来。

他道要看看,他祁晋极力避着的腥,能不能给他嗅出味儿来。

僧格岱钦来回转悠的琢磨,琢磨的极为投入,以至于许久之后,才踱到案前坐下喝上一杯茶。

就在放下茶盏之际,忽的,他瞄到了那刚刚他只扫了一眼的字条上的字。

‘天亮之前,羊桥北头,货物带齐,着即放人。’

他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越看越不对劲儿。

这笔迹……。

他又反复看了几遍,猛地,眉头舒展!

他怎么才发现,这竟是一首藏头诗!

天、羊、货、着。

再配上这个笔迹,这不是‘天养活着’,是什么!

好你个小子!这天下的脑子都长他一人身上了!

喜悦冲击着僧格岱钦的脑子,他兴奋的直敲桌子,想不到他找了这么久的人,就始终跟他眼皮子底下周旋!

太突然了!

他得马上把这消息告诉那丫头!

诶,不对!

僧格岱钦一顿,如果这条子是天养写的,那也就是说,他娘现在提枪去‘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