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子这辈子到底也做了把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了。(♀无弹窗小说网)

不过就连诊脉的大夫也没分清,到底这身中多刀的姑娘是咳晕了,还是睡着了。

因为如果咳晕了,她不该这么安详,嘴角还勾着笑似的,还能听见轻酣声。

可如果是睡着了……怎么会有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带着这么多刀伤,怎么折腾都不见醒?

大夫懵了,周遭随来的兵将也懵了,他们懵的不一样,然当见那尊贵的主儿拧着带血的抹布时,他们懵的又一样了。

到底哪里天降这样的一个姑娘?

……

“鞑子狗我操你娘大不了一条命老子不惧你”

如果不是那骂声东北味儿实在太浓,猴子绝不愿意自美梦里睁开眼睛。

梦里,她和儿子一人一头在炕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儿,那厮拿着扫帚跟地下扫成一个陀螺,他抬头,她踢踢儿子,“去,赏你阿玛个瓜子儿。”

儿子:“……”

老子:“……”

记得俩人说什么了,可实在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梦就是这个逼样儿,越美的忘的越快。

“哼……”呵了口气,猪鼾声自酗儿嘴里钻出来,一个呵欠爽的全身都哆嗦,她没有急着起来,而是闭着眼睛,干喘气儿了好一会儿。

她怕自己脑袋现在这些,也不是真的。

有幸,一切都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呵……介不是梦,她确定。

鼻子使劲儿嗅嗅,这股味儿是他的,尽管他不在跟前儿,可那味儿她认识。

“女主子……您可是醒了?奴才就在这儿侯着,您要什么兹管吩咐就成。”车帐外,于得水的尖细嗓子像是被风吹的稀碎,哆哆嗦嗦,带着叹息。

“等我死了你再嚎……咳咳……”酗儿右手圈成个圈,抵在嘴上顿着咳起身,掀开车帐,果不其然,却见于得水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眼球子,通红通红,湿乎乎。

嫖客调戏大姑娘似的,猴子勾起于得水的下巴,“呵,你介东西都长褶子了。”

“嗨……”于得水破涕为笑,抬袖子抹了抹眼泪儿,“可不,奴才过年都三十有三了……”说着说着,又觉一阵酸楚,不为自己,而是为眼前那‘娇弱’的女主子。

“主子,您生的越发好看了,奴才一个打眼儿,竟瞧的痴了。”

“呦呵,出息了你,还拿我打上镲了。”酗儿一手指头给于得水脑袋戳的往后一撅,他嘿嘿乐了半天,“女主子就是女主子,一点儿都没变”

“不然呢?”酗儿歪嘴儿乐着逗他:“我还能多点儿嘛玩意儿,成了男主子?”

“……”换于得水咳了。

……

酗儿其实挺窝心的,对于得水,也对精卫,到底是所有人骂了她‘水性杨花’这么些年,‘人言可畏’这东西沙尘似的,刮过一片,不被吹着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也是,精卫这样的人,要不是一根筋,哪里能生生辞了官,就一直跟在那厮身边?

咕嘟嘟的干完了一碗药,酗儿抹了下嘴问于得水,“介是嘛地儿?”

她没问那厮在哪儿,因为不仅不远处兹听那穆老疙瘩的骂声仍是叫的响亮,便是用脚趾头来想,也知道他人在做嘛。

“这儿是伊祁山脚,咱们在完县境内,没日没夜的赶了两日路,人马都乏了,就寻个地方歇上一歇。”

完县?

酗儿蹙了蹙眉,他们这是离厩越来越近了。

果不其然,延珏不是入阿灵敖的瓮回来的,不然她这做饵的都跑这儿来了,他怎么还往厩奔?

……

“鞑子狗我操你娘来啊来啊老子就一条命怕你啊”叫骂声越来越大,吵的酗儿脑子直懵圈,遂也没再琢磨,兹能披上氅子下车去瞧瞧。

这一下车,奇了。

从前就听说这伊祁山下桃花如海,可真真儿瞧见,还是觉得倍儿扎眼。

天地像是个要出嫁的大姑娘似的,白云袅袅做衫,桃花粉粉做裙,一阵风吹过,似仙似幻,江山如妖。

如此美景,便是酗儿这样的粗人也油然升起一股子像要作诗的心情,只是——

“啊我操你娘”

穆老疙瘩杀猪般的惨叫,生生把这诗意毁了。

不止毁了,还毁的相当恶心。

对于死人,石猴子算是相当见过世面的。

且不说自小到大,尸体堆儿里爬来爬去,日日干架的锅伙堆儿里保不齐嘛时候就抬出一刀捅的蜂窝眼子,就兹说这些年每每回石府,路过那菜市口,剥皮、凌迟、腰斩、剜眼珠子,削鼻子等等恶心的死法儿她也算见个遍了,可兹瞧那前方惨烈的一幕时,酗儿还是觉得……相当恶心。

却见那桃花林中一片空地处,马嘶鸣着狂奔,卷起阵阵尘土,一条绳索勾在那穆老疙瘩腿间,拖拽着那五花大绑的他,脸色因剧痛而胀的紫红,绕脸大半圈的连毛胡子都好似根根立了起来。

想着穆老疙瘩也算是条汉子了,到这份儿上了,还跟那不服软的爆眼珠子的骂着,只可惜……

那骂声连一句都没完整,兹被那疾驰的马甩了老远,而那钩子拖拽着的他的穆小疙瘩连着白花花的肠子一块儿,沿着马蹄印儿拉成一条线,热气腾腾

拉成一条线,热气腾腾的拽了满地。

直到肠子到头了,胃也跟着一块儿出来了,马接着扬蹄,咔嚓,肠子扯断,那穆老疙瘩一软,人皮灯笼似的瘫了。

死的时候,肚子希瘪,俩眼珠子瞪的老大,凶狠依旧。

酗儿一直以为,这别致的死法儿是那主想的。

直到后来,她偶然间听说才知道,当真有这么一种刑罚,叫抽肠,据说是前朝的开国皇帝朱重八琢磨的。

嗯,那时酗儿恍然大悟,难怪,她会觉得那天的延珏,像点谁。

许是桃花混着肠子的场景忒特别,酗儿一直记得那一天。

这一天,周围的所有人,无一不面色青白,或干呕或转头或捏着鼻子,就连她都觉得瞧着反胃。

独独他,一席黑衣如墨,背着手站的笔挺,一阵腥臭的风混着桃花香吹过,他眼都没眨,兹挑着胡子,笑着。

那弧度与她记忆中一样,温度却全然不同。

他漫不经心的吩咐:“两段,分着埋。”

彼时酗儿瞧着那眼珠子瞪的老大的穆老疙瘩,心念,丫别装逼了,这下做鬼都风流不成了。

……

“不是说好了给我留着?你这一口气霍霍死了,我找谁泄愤去?”酗儿笑着过去拉他的手,冰冰凉的,兹有她觉得热乎,那只大手张开,五指嵌进她的,一大一小,十指相连。

“你这猪,整整睡了五个时辰,饿了吧?”轻飘飘的声音自头上飘下,酗儿仰头翻了个白眼儿:“有劲没劲,能不能不这么恶心我,你觉得那摆一堆下水,我跟这儿能饿的起来吗我?”

“……”那双狭长眼似是怔了一下,才又弯了弯。

酗儿心下明白了,这厮当真不是恶心她,而是真的没把那堆玩意儿当回事儿。

她不知道别人看他这副死生无所谓的模样是多么瘆人,她只是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一桶子醋,酸的厉害。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对别人残忍的前提是,对自己要更残忍。

酗儿没来由的抱紧了他,也不管那始终交握在一起的手,多么别扭。

“还没抱够?昨儿一晚上,你都快把我膀子压的没知觉了。”低低的笑声传来,延珏自然的把头垫在了酗儿的头上。

“你这货,个子道是没少长,爷儿垫着刚合适。”

“诶,延珏。”酗儿一呼吸,鼻间都是桃花味儿。

“嗯?”

“他真没怎么着我。”她不是替自己辩解,而是不想他添堵。

“我知道。”他吹飞了一片落在她脑瓜顶上的桃花,哼唧:“所以他死的痛快。”

“那你六哥岂不是要拿铁刷子给梳洗了?”酗儿‘咯’笑着开玩笑似的问,她知道,他绝对听到过这些宫内秘闻。

他没说话,半晌才低笑:“爷儿不恼你。”

“啧啧。”酗儿咂咂嘴,踮脚仰头咬了一口他的下巴,他吃痛的倒抽气,“狗啊你,咬我好几口了。”

“活该”酗儿噤噤鼻子,“谁让你不信我”

他低头,狭长黑漆的眸子迎上她的。

酗儿正色:“延珏,他对的住我,更对的住你。”

他没说话,兹笑着,喧子翘起一头,背对着日头,他笑的酗儿相当闹眼睛,索性酗儿压根儿不看他,钻到他怀里,抱紧了他。

“抱个没完了你。”

“就抱。”

“行,行,抱,随你抱。”

“抱碎乎了,换新的。”

“行、行,换,爷儿给你换。”

“装什么逼,丫是那大方人么?”

“哈哈。”

“……延珏,如果你不想笑,就别笑……至少在我跟前别装,咱俩用不着。”

脑袋顶上的笑声渐淡,酗儿只觉他抱的更紧。

她不觉疼痛,却知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指尖,紧的酸胀。

是啊,就算她们都变了,又能如何?

重要的是,他对她,亦如她对他,就像现在这般,无论他的手指多么冰凉,永远嵌入她的,紧紧的握在一起。

便是上天作梗,世所难容,谁也没想过放手。

……

想那穆老疙瘩也值了,虽生不逢时,却也死得其所。

有道是:桃花树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道是新鲜,死在桃花树下,却一劈两段,想风流也风流不起来。

酗儿想:其实丫该庆幸,如果是七年前,他绝对不会死的这么痛快,她和那厮绝对会把十八般兵器用在他身上,再撒二十四味调料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是啊,丫该庆幸,她们如今,都没这兴致了。

据说,那几个庄稼人,一个都没留,当场都给精卫打死了。

想来精卫那两年的鸟枪暑没白待,佩刀换成了鸟枪不说,枪法还奇准,是夜来临之前,于得水只提了一嘴:“女主子最爱吃鸡了。”他就一溜烟钻了林子,没多一会儿就提了两只野鸡回来。

再一会儿,野鸡就成鸡汤了。

酗儿相当给面子,整整喝了三碗,喝完之后打了一个相当不雅的嗝儿,直嗝儿的延珏损她:“我怎么记得谁跟我吹谁越来越持重了?”

“吹牛逼谁没听过。”酗儿白他,“我还听说谁变的越来越和气了。”

于得水和精卫都乐了,精卫

乐了,精卫的鸡汤都撒了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