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刚刚很吵。

也许刚刚很闹。

可当那人朝她走过来时,四下安静的诡异。

猴子的眼里,只有月亮和他。

不,月亮也只是用来照亮他。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身姿、那样的尊贵、那样的慑人。

他每走一步,不用摆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

他每缓缓眨一次眼,这天地万物,都为之娇羞。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

亦如她看着他。

“五、四、三……”

酗儿倒数着、目不转睛、笑着。

她骄傲。

这样的爷们儿是他的。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上演劫后余生乃至痛哭流涕的一幕,或是那些了解这两个主儿的人似是已经预见了漫天的血腥。

就连于得水这样心软的人都恨不得拿把刀立马扎了那被精卫五花大绑的穆老疙瘩。

可没有,都没有,他和她,那两个主子,都安静的出奇。

那时的精卫,还是一个莽汉,他心中盛满了‘忠义’,却对‘情爱’懵懂至极,直到两年后,他自那匪窝里抱出了那个衣衫褴褛的丫头,暴烈如他,没有去杀那八个畜生,而是抱着呼吸那样微弱的她,哭的不能自制,他没有说对不起,而是说了:“谢谢”。

谢谢,谢谢你还活着。

后来的他,明白了此时的主子,原来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谢谢,他们都活着。

……

“把我手解开,我想抱你。”猴子扬扬捆绑在一起的手,哪管那双手早已被血漫的猩红,哪管她现在周身,哪管此情此景如此尴尬,哪管她这话说的多么不合时宜。

可她就是知道,他会听她的。

尽管,他从来不是那么一个听话的主儿。

四下安静的只剩呼吸声,接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足矣让自己瞠目结舌的一幕。

他们这些人,都是这两年跟着这尊‘活阎王’风里火里去的亲信。

他们亲眼见过他查亏时,神佛来劝,都不留情面。

他们亲眼见过他抄家时,妇孺跪求,都置若罔闻。

他们亲眼见过地痞无赖的刀横在他面前,逼他放手就饭,他依然谈笑风生。

久了,他们都明白了。

主子爷虽然从来挂着笑面,可那颗心,却是阴冷至极。

可如今,他们看见了什么?

四下安静的只剩呼吸声,所有人都看着那尊活阎王‘听话’的拿着短匕挑开那女子满是鲜血的绑布,而后一把脱下玄色大氅将她裹住,动作那么轻、那么轻、好像对待这世上最最珍贵的珍宝。

他抱她入怀的时候,她也伸手揽住他,那姿势极为诡异,甚至可以称为有伤风化。

那女子两条裸的白腿儿就那么盘在他的腰间,像绳子一样紧紧系在他的身上,那还淌着血的两只手紧紧的圈住他的脖子,如果不是那女子一身伤委实狼狈,谁都不怀疑,她是要勒死他。

当然,除却月亮,他们都看不见那女子背上的两只大手。

那是两根系的更紧的绳子,紧的,那背上刀伤的血都被勒的成流的淌下来,滚烫、滚烫、滴滴砸在他冰凉的手上。

月光下,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两个头颈紧紧交织在一起,仿佛想要把彼此嵌入骨血。

没有再紧,只有更紧。

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

几乎让人忘了,风中满是血腥。

几乎让人忘了,尴尬如斯的此情、此景。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活着,他也活着,他们活生生的抱在一起。

他的体温依然凉的冰人。

她的血也总是那般烫人。

他们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回来,就像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活着,他也活着,她抱着他,他也抱着她。

“你好香,我好臭。”不知过了多久,酗儿在他耳边哼哼着。

“忍着。”他说。

“我有嘛忍的,是你忍着才对。”

“说的就是我。”他低笑,风声失色。

酗儿咬上他的耳垂,冰冰凉,直到那低笑声参杂了轻轻的倒抽气,她才松了口。

“活该。”换她笑了。

……

那两条白花花的长腿挂在外头,没有人有胆子抬头。

可兹从那边滴着血边走过的影子瞧,他们也都知道,他们始终以那样‘有伤风化’的姿势抱着,始终不曾放开。

就连上了马车,于得水拿着金疮药和水盆过来时——

“边儿上玩会儿去,我等会再包。”酗儿命令着。

于得水不掩担心的脸为难的瞄着自家主子爷。

“延珏,我没抱够。”酗儿在他耳边喃喃着,声音轻软的跟头一声完全不是一个人,软的几乎让人忘了,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在不久前才生生剜了人的眼珠子。

也许,这世上只有他延珏才会让她石猴子软成一滩水。

“真没事儿,不差这一会儿。”酗儿又补了一句,那揽着他脖子的手,勒的又紧了几分。

“……出去吧。”凉凉的声线淡淡的吩咐着。

的吩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