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了,从某一天清晨起,无边的海面重新升起了温暖的太阳。

冰雪快速的融化,有些侵入深深的地面下,也有些随波逐流,融入大海。

祝灵用羊毛毯怀着一双如夜空般明亮双眼的幼儿,静静的站立在我身边...

“卓越,多久了...”

“很久了...”我侧过头,泪湿眼夹,被海风吹成珠,断了线,我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接近心脏的位置,坚定不移的说道:“但她永远在这里。”

祝灵的眼眶也跟着红肿了,她含着泪,笑了笑,看着怀里睡得踏实的孩子,伸出手,递到我面前:“你抱抱卓厉吧,从他出世到如今,你从来没有伸过手...百合的离去,我也很痛苦,可生命就是这般,母既是子,子既是母,生命需要延续...”

我看了眼,睁着水晶般纯净大眼睛的卓厉,心头在颤抖。

我很想接过他,抱他入怀,可他的眼睛像及了他的母亲,我有着本能的抗拒。

百合临别前的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中,夜深人静时,我坐卧时,站立时,闭眼后,睁开眼时,不断的翻滚着,让我一次次的把最浓郁的悲伤,深深的咽入肚中。

来不及咽进去的,结成了我脸上的壳,任凭风再大,雪在冷,都纹丝不动。

最难过的是,我已无泪可流。

风拂面,水冷云黄,纵使有肠也断肠,况无肠...

那日我将耳朵贴在百合的嘴唇上,她气若游丝,说,卓越,我不能陪你了,对不起...孩子给你,他姓卓,好吗...

卓越,不要为我流泪了,我没用,想努力,没了力气...

卓越,你好笨好笨,祝灵姐姐那么爱你,百合也那么爱你,你都不知道,不知道...

...

百合的话,没有说完,我知道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我说,那些在过去,她也许永远不会开口的话。

她的下身,皮肤上,毛孔间,都在渗血,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我甚至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祝灵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其他女人开始用力堵住她流血的地方。

但太多了,堵不住了...

世间最残酷的时间,便是这短短的几十秒,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无情的带走了百合。

百合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告别的话语,都没来得及跟我说明白。

我没有哭,没有闹,安静的抱起百合,蜷缩在一角。

黑白痛苦的哀鸣声,激起所有牲畜都跟着哀鸣,在这洞穴中,到处都是悲伤的空气。

我压抑的甚至想过,抱着百合从洞口一纵而下。

反正没了,什么都没了...

百合身上的血,被风很快吹干了,一片片的,像雕像的外壳一般,随着时间,结了壳,一寸寸地碎落。

不知,就这样抱着百合越来越冰冷的身体有多久,期间所有人都来劝过我,安慰过我。

就连黑白,都用脑袋轻轻的磨蹭我。

我就是舍不得放手。

怕一松手,就再也抱不住了。

我是麻木的,双眼无神,感觉什么都无所谓。

而祝灵的痛苦,却是清醒的,百合的离去,她活生生的承受着昏去又醒来的反复煎熬。

慢慢的,她也会便变成我这样。

她甚至醒来跟我抢夺百合,被我死死的按在地上,冲着我披头散发的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