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慕庭微微一僵,她犀利的指责几乎让他话也说不出来。他一贯处于强势的掌控地位,习惯于把各种情绪隐藏在一片淡然之下。

而像今天被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平生第一次。而现在再说‘我爱你!’不要说泞碧不会相信,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说出口。

这理由已经太牵强,太单薄……

一向多谋善断的他,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了……

手指在衣袖之中握成死白色尚不自知,喃喃地道:“你以为……我一直都是欺骗你么?就没付出一点真心?”

泞碧浅浅一笑,笑容很灿烂,眸中的神色却极为冰冷,淡淡地道:“御慕庭,无论你现在是不是真心的,那都不重要了。纵然是真的,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现在不要了。”

“你……还在恨我?恨我算计你?”御慕庭眸色有些深。

泞碧目光闪动了一下,淡淡地道:“我现在离开你,只是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你也不用指望任何一个棋子会再爱上操棋的手。”

“我已经不爱你了……”

轰!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他眸光一凝,后退一步,忽然叹息似的一笑:“碧儿,你不是常常说爱上了就是一生一世吗?为什么这么轻易放手了?还是说,你并没有深爱过我,所以才放手放的这么洒脱。”

泞碧一窒,微微冷笑:“如果这么想会让你更好受些,那就随你吧。”

放手虽然不那么容易,但她要保护自己再也不受他的伤害,就让时间来淡化一切吧,她相信早晚能真正放手的,再见他时就仿佛那只是一个寻常认识的人,与她没半分特殊关系。

御慕庭静默了片刻,原本墨玉一般的眸子仿佛又深沉了些许,忽然浅浅一笑:“也好!”

泞碧微愣了一下,什么叫‘也好’?

御慕庭后退了两步,从容不迫地笑起来,又恢复了他那种稳固掌控一切的气势,很洒脱地道:“我放你走。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留下你的人也没多大用处,我们天涯海角各自保重吧。”

他自衣袖中摸出一枚颜色碧绿的玉牌,玉牌上有五色的火焰在跳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这是赤焰令,持这个令牌可以号令全赤焰门的人,你有什么急难之时,可以持这个令牌向赤焰门求助。”又掏出一个烟花模样的东西:“到时候你只有放出这个东西,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

泞碧后别开脸,淡淡地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想的是彻底的和他一刀两断,又怎么会用他的东西,来和他牵扯不清?

御慕庭眉峰微微一挑:“碧儿,别赌气,拿着。”

江湖险恶,她一个孤身女子没个护身符不太保险。

泞碧几乎想冷笑。他这算什么?什么时候一向冷静冷酷的人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泞碧冷冷道:“不用了,有我的未婚夫重阳保护我就够了。”

重阳,重阳,又是重阳!

他要把这个男人杀了!

“重阳,是吧,好,我去把他杀了。”御慕庭咬牙切齿地说着。

泞碧却是挑眉,“好啊,他就在我旁边不远的寝宫,你去杀他吧,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御慕庭听了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却见宫殿帷幔翻飞,一白衣男子翩翩而来。

泞碧随手拿过旁边的红纱,身子在空中几个翻滚,只见她自制的红色内衣和内裤包裹着美好,下一秒,泞碧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重阳和御慕庭中间。

一双美足光光地踩在地上,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更添慵懒魅惑之感。

“听说你要杀我,是吗?”重阳嘴角扯过一抹优雅的笑,看着御慕庭缓缓问道。

御慕庭在腰间一按,一柄软剑便跳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中秋水般悦目:“当然,我说过,谁动了我的女人就得死!”

重阳愣了一下,一双眸子里蓦然闪过一抹火热,“哦?好大的口气,那么,今日,我们就试试,看谁把谁杀了。”

泞碧走到一边,照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抱胸,挑眉,凉凉地看着两人,“好啊,你们谁赢了,我就跟谁走。”

这话一出,两个男人皆转头看着泞碧,重阳的眸子显出兴味,御慕庭一双眸子如同看不到底的深渊,看似一片莫测,暗中却翻腾着妖异的狂澜,眸中压抑着怒火。

“重阳,小心一些。”她只能这样嘱咐。

重阳微微点了点头,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棋逢对手的狂热,还有势在必得。

御慕庭心中热血一阵翻涌,自己深爱的妻子款款关心别的男子,而他却不能做什么……

他眸子中的颜色更加寒凉,剑尖一颤,率先出手。

重阳长剑一摆,也已出手。

御慕庭的长剑寒光流离,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阵风,轻灵俊秀,不可方物。

重阳的剑虹影片片,就像是天边被搅碎的彩虹,有一种极其妖冶的美丽。

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似乎都集中在这两剑上。

两剑都已出手,速度都不快,御慕庭和重阳之间还有些距离。

他们的兵刃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地变幻,人的移动虽然不快,但兵刃的变化却极快。一招尚没有使出,就已经随心而变。

泞碧看出了这种剑术刀术的变化,真的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境界。他们二人的对手如果不是彼此,早已分出了胜负,因为他们每一招都是必杀必胜之招。

泞碧暗中握紧了拳,眼眸深深,闪过一抹黯然。在她心里,这两个人无论谁受伤,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她必须要这么做,必要时帮重阳一把,她必须要把他逼走,必须做到绝情,必须绝情到让他死心。

两个人一黑衣一白衣。

黑衣如地狱中的修罗,眼神清冷,手中剑灵动如风。

白衣如天外的谪仙,眼神火热,手中剑剑冷酷。

在这一霎那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兵器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了人的情感,剑气冲过房顶,直冲云霄,光华耀眼。

时间过去的飞快,又像是极慢。

二人已打斗了四五百招,却还没有分出胜负来的迹象。

泞碧悠然地坐在太妃椅上,翘起二郎腿,手上拿着紫色的葡萄,悠闲地往自己嘴里喂去。那么地悠闲,那么地漫不经心,但,又有谁知道,其实她的心里比他们都紧张……

这两大高手此时交手,那自然是精彩非常。盛况空前,只怕可以媲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一场决战紫禁之巅了。

二人的身影上下翻飞,一黑一白如飞车一般在空中旋转。乍分乍合,看得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的气流也发生了异常,周围的东西全部飞了起来,在诡异空气的激荡下,疯狂乱舞……

御慕庭狭长眼尾上挑,一张英俊面容上霎时所有表情都消失,眼神里渗出丝丝寒意,危险而清冷,狂风吹的他黑色的衣袍猎猎飞舞。

双掌一错,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自他掌心涌出,将重阳瞬间笼罩。

重阳身子瞬间横移一丈,袍袖一扬,红光一闪,它带出一道耀目的虹影,静寂中只听见一声轻吟,惊心动魄。

刀锋薄如蝉翼,不是普通的铁青色,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紫红,在空气中划过,荡漾出一片紫光……

杀气一**的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御慕庭那一掌发出的威力被他剑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消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发现御慕庭剑势的变化,看来虽然灵活不可方物,此刻却显得有些气力不足的样子。这显然是前些日子伤口被牵扯的缘故,剑上似挽着千斤重物,略有些滞涩,至少比不上重阳那么轻灵如风。

重阳一打起架来,那便浑然忘我,眼中再也没有了任何人,任何牵挂。他就是剑,剑就是他,不受任何外力侵扰,真正的洒脱如风。

而御慕庭的剑上,却有一条线——他的感情,他的事业,他的部署,他的国家就是那条看不到的线。

论聪明,论天份,御慕庭都比重阳高出许多,但他心太杂,顾及的东西太多。琴棋书画,武功医术,智谋毒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但他会的东西太多,分了心,分了神,就难以到达真正的巅峰。

而重阳是天分极高的练武奇才,又术业有专攻,所以他和御慕庭斗到千招开外后,他的优势便显现出来。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手中那柄琥珀紫的宝剑,冷酷,尖锐,锋利。

他一直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眸子里闪过嗜血的,兴奋的光芒,一剑一剑,收缩如同彩虹,妖冶而又飘逸。

御慕庭剑法愈见滞涩,好像每一剑都有些力不从心……

泞碧握紧了拳,一张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御慕庭——他太强势了。他以为能掌控住一切,是该让他失败一次,吸取一下教训了。

可是……心中那莫名的心酸疼痛又自何处来?

她不是恨他恨的牙痒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