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中的传送符阵在充沛的灵力支撑下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工作起来, 发出了巨型机器满负荷时的隆隆声响。

意识深处的光茧颤动着,本源灵力的颤动传达到八重身上, 是一种紧绷的疼痛。每一根光丝的抽离就像是强行拉伸已经绷到了极致的经脉,被拉伸的肿胀酸痛刺激着神经, 仿佛随时会到来的断裂的疼痛已然挂上了神经末梢,让人无意识的咬紧了牙关,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光茧一层层拨开,时间定位一点点变得精准,传送符阵将付丧神们往目的地推去。

因为定位的不断迁移,这一次的传送是缓慢的。缓慢到付丧神们能在流动的光影中抓住时间的片段,看到一幅幅定格的画面。

“诶,看。”鹤丸国永拍了下三日月的肩膀,用兴致勃勃的声音, 招呼所有同伴都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就是平安京。”

画面上八重闭着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而她身后, 鹤丸脸上糅合了去吓人和被吓到两种截然相反的表情,脚下已经离地,他被看不见的力量向后击飞出去。而在八重的侧前方,三日月拢着手笑着, 微微张开了嘴, 正在说着什么。

“那是我们和八重第一次见面, 真是怀念啊。”

在鹤丸的感慨声里, 画面飞远了。

这是八重的力量护航的旅行,时间河流中被捕捉到的画面,多半与她有关。

而作为被八重赋形的刀剑男士,三日月宗近和审神者之间比其他人更多了份羁绊,于是他不仅看到静止的画面了,还像八重当初那样,不由自主的被引入深处。

画面深处是被无数连续的场景串联出的故事,小小的女孩安静的跪在宽广的和室中,倾听对面男性的教导。

那是八重的父亲,他说八重是他们一族的荣耀,要承担起振兴家族的责任,绝对不能做为姓氏抹黑的行为。

端正跪坐着的孩子实在太过年幼了,不过四五岁的样子。那么幼小的孩子,跪坐的姿势却是那么端正,端正到让人心疼。明明还是懵懂的年纪,但她听着那些用贵族特有拗口言语讲出的道理,却没有任何茫然的模样。

因为真的明白,毫无阻碍的理解了,所以孩童清亮的眼睛显得格外黝黑,仿佛藏着秘密。

父亲讲完了教诲的话语,起身离开,小小的八重恭敬俯身相送,直到大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慢慢的爬起身来。

然后她带着哭腔“唔”了声。

一侧的隔扇被拉开,年长的侍女膝行而出,一边说着失礼了,一边把八重抱起来:“腿麻了吗?”

八重点了点头,顺从的让侍女给自己揉腿。

小孩子显然很难忍受那种又麻又痛的感觉,她倚在侍女怀里,小小的手攥着自己小小的袖子,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那是超乎年龄的懂事,是让人心疼的坚强。

年长的侍女抱着八重,轻声唱着童谣哄她,婉转的曲调在和室中击起回响,又凉又空旷。

麻痒感减轻了,八重眼中的泪水也褪去了,她抿着嘴轻声向侍女道谢,周到的礼貌中有一种冷冰冰的矜贵,那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的气息。

长相精致的小姑娘连笑起来的时候都是一副经过良好训练的样子,嘴角翘起的弧度不多不少,漂亮又淡漠。

这样的八重对三日月来说,是陌生的。

侍女将八重送回房间,服侍她睡下,在屏风外留了盏灯后退了出去。

规规矩矩的仰面躺着,小小的孩子从被窝里伸出手,直直的向上撑出,像是想抓住高处不知名的东西。

八重张开五指又虚虚合拢,她注视着自己手掌的眼神中,出现了三日月熟悉的神色。

付丧神听见小女孩极轻声极轻声的叹息:“寄托在一个当礼物送出去的女孩子身上的荣耀,听上去也太不可靠了吧?”

“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这不是年幼的孩子能说出的话。三日月注视着那小小的身影,轻声问:“所以八重,你小时候过得并不开心吗?”

化妖后的八重温柔善良,有着明媚的笑容,相较于其他贵族更跳脱活泼的性格,与三日月此刻所见,截然不同。

画面飞速切换,年复一年,舞蹈器乐茶艺花道俳句汉诗,八重在日复一日满满当当的学习中长大,小小的姑娘如花朵绽放,展现出了惊人的美貌。

“啊,那个小时候木偶一样的孩子,如今变得开朗了嘛。”有人这么感叹。

矜持高贵的姿态已经融入骨髓,八重的一举一动符合所有人对贵族的想象,端庄风雅。和幼时不同,她的姿态是那么自然,再没有刻意训练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