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衍已经治疗了有十多天了,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呆木头仍旧是无知无觉的呆木头,而且种种机能还在退化,这让钟檐十分的暴躁,好几次都想拆了廖仲和千金不医的招牌,奈何一条腿瘸着,才没有得了手。

“你稍安勿躁嘛。”廖仲和赶紧护住自己的招牌,“这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开始治疗的时候,我就说过,未必有效,照他现在的模样,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些。”

“呸!你这丧尽天良的庸医,我银子没少给你吧,你就这么折腾我,你到底能不能医啊!”钟檐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下,“不行,我今天还是得拆招牌!”

他赶紧拦着他,“别!其实我行医数十年来,也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病症,我想我师叔那时也一定是穷途陌路了,不过我说,你那兄弟,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我……我怎么知道!”钟檐没好气,总不能告诉他他就是那个抗击北靖死去的那个将军吧,“杀猪的,挑粪的,跑堂的,谁知道他之前做什么营生!”

“你不说实话。”廖仲和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这个样子,可不是干这些营生的,也罢,你不说,我也不是这么八卦的人,只是,这个病,我不医了。”

钟檐看着他的脸,恨不得撕了他那张烂嘴,却最终放缓了口气,“他以前是个……军人,这些伤,也是战场上弄来的……可是他以后只会是普通人,我也只想要他好好活着。”

“好好活下去其实不难。”廖仲和捏了捏胡子,“只是老来可能要受些苦楚,但是仔细调理,还是能安生的活几年的。只是……要他想起从来的事……”

“不行吗?”

“我见过很多案例,但是从中却没有一例能够想起来,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想不起来,他以为一觉醒来就能够想起来,也许永远想不起来。”

钟檐心中仍然不痛快,正要发作,倒是申屠衍笑着说,“算了,能活着,已经是很好的事了。”

因为要等着给申屠衍换药,他们又在堂中等了好一会儿,申屠衍见钟檐不开心,说,“没关系的,我那半辈子,指不定是受苦的命呢,不记得正好。”

钟檐心想,你不在乎,我在乎。可是又不想这么说,觉得很烦躁,“你知道你上半辈子是什么人吗?你说不在乎!”

申屠衍笑着,“知道一点。秦了了跟我说过,我自小就长在边塞……”他一字不落说了秦了了跟他说的那个故事,钟檐虽然没有说什么,嘴角却抽搐不已,秦了了那个丫头这是给他灌输的什么思想啊,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才要开口,却听申屠衍继续说,“我知道这一些中,有很多都不是真的,是杜撰的故事,可是那一定是她眼中的我,人生不能重来,她仅仅只想要这样一个故事,为什么不能满足她呢。”

钟檐承认,这一些中,怕是有一些是真的,那是连他也从未知晓的申屠衍,和他未经历的人生,他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的。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想起来?”

“想啊,钟师傅,你可以说给我听吗,关于你知道那一部分。”申屠衍认真的看着他,他却忽然觉得脸皮有些发烫,无所适从,咳嗽了两声,“我今天嗓子不舒服,改天吧。”

可是这样的改天一连就过去好多天。

钟檐也没有说起以前的事情,申屠衍也没有问。事实上,钟檐并非不愿意告诉他那些事情,可是他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除却兄弟以外的那部分情节告诉他,申屠衍以前是那样喜欢着自己,喜欢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情动的时候,抱着他喊“小檐儿”,这样的炽烈,他常常觉得几乎要燃烧了自己。

他知道的啊,他们之所以这样的紧紧相缠,不是兄弟的感情,也和男女之间的感情有异,他们共同生于乱世,遭遇战乱,离散,失亲和放弃,天下苍茫,唯有对方,才能够证明自己的存在,就像小时候枕席之间的承诺,果真陪着他一直走下了了。

可是这样的巧合,有多少不确定性,只要从中哪一步出了错,就遇不上了,然后喜欢上别人了,甚至连他钟檐自己,都常常恍惚,如果再来一次,他还能不能这样的喜欢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