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块头,我认识状元,你信不信?”钟檐扭过脸去,对着申屠衍说。

“粉面桃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沉默的少年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钟檐有些不高兴,横眉,“你知道?你认识字么?你知道一年有多少秀才吗,多少秀才中又有多少举子,多少举子中才能产生一位贡生,而状元,是他们之中最有学问的人……”

申屠衍望着那经过的仪仗队伍,心里也在琢磨着其他的事,听得他这么也一说,拧着眉,也很认真的思考,半响,得出结论,点头,“嗯,他是个变态。”

变态?钟檐为这样一个结论苦笑不得,“那你觉得,大晁朝选才,选得都是变态了,比的不是文采还是谁……更变态?”

旁边的小姑娘见哥哥争起来了,也上来添乱,“表哥,表哥,什么是变态……”钟檐觉得头痛得越发厉害了。

申屠衍木头脸却纹丝不动,很严肃的样子,“嗯,大概是的吧。”

钟檐无语,嘴角几番细微抽动,他觉得他不经侮辱了状元,也侮辱被状元请喝酒的他,许久,才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你、才、变、态。”说着,拽着小妍,气鼓鼓的往前去了。

钟檐觉得这几个字,实在没有冤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比申屠衍一样怪异的存在么……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用这个两个字给他定义的。

现在也是么?

钟檐不禁想着,他把他当什么都好,总算是他的什么,而不是陌路。

醉了酒的人很快就睡熟,申屠衍轻轻掩了门,关上一夜萧瑟。

渐渐入了冬,雨水不像前一段日子那样丰沛,伞铺的生意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紧俏,闲暇时候,钟檐便坐在自家伞铺的门槛前发呆,什么也不做。他看似在想一些问题,其实也是什么也不想的。

很多年前,他也试图去想一些问题,社稷,民生,还有理想……可是真正经历人生以后,他才了解所有的铺垫和为前路所做的准备都是无济于事,在命运突来之时,它们都是徒劳无功,比如年少时的轨迹失衡,比如永熙十三年的那场政局交替,又比如申屠衍……会在这个时候找到他。

既然想什么通通没有用,小钟师父便翘起二郎腿数落东门市的猪肉掺了水,王赖子家的烧刀子缺斤少两,借此来打发闲碎的时光。那时候,申屠衍已经学会了糊伞面儿,他糊的第一支伞骨就是之前掛在梁上的十一支伞骨中的一支。

等他糊完了,钟师傅便皱起眉头看了好大一会儿,那糊完的两支歪七斜八,总算没有破洞,钟檐举起其中的一支,实在只能算是丑疙瘩了,但是……那伞面是黑压压的两团墨是什么,难不成他还在上面画了画,可是实在看不出是什么,“迎面相对的……两头狗熊?”

“……”申屠衍憋了好久,猛咳,摇头,试图引导他,“不是。你不觉得这画面很熟悉?……我想要记住它。”

“你想要记住狗熊?做甚?”

“……”

钟檐又去翻了另外一支伞,他翻开那一直朝下的伞面,却有些痴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