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巨响,一个重物落地。

床上的男人站起来,看着刚才被自己踹下去的男人,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拍拍手,就从床上站起来。

其实申屠衍可算是真冤枉,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咳咳……手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钟檐踹了申屠将军后,心情分外爽利,哼着小曲就去开张了。

为此,申屠衍蹲在门口,当了一天的透明人兼望夫石。

——“钟师傅,开张的这么早呀?”

——“呀,钟师傅,这把伞不错呀,怎么卖?”

——“我说小钟,你家表哥是怎么了,怎么一早上了,只直勾勾的盯着你瞧,你是不是欠他银子了?”

整个过程中,申屠衍都用一种我有罪但是还我肉骨头的怨念眼神盯着他瞧,纵使淡定如钟檐,也终于忍不住了,“没事,他睡多了,脑子糊涂了。”钟檐笑着,对朱寡妇说。

申屠衍的眼神又怨念了几分。

“没事的,年轻人嘛,贪睡也是难免,念几下就好。”朱寡妇脸上三分笑,带了探听的语气,“听说崔五爷忙着给你介绍媳妇……哟,是墙上挂着的这几幅,呦呦,小模样的,真水灵。”

朱寡妇看着那墙上的画像,啧啧称奇,“可惜好看有什么用,能持家,能生娃,才是正理儿……”

“朱家嫂子说的是。”钟檐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朱寡妇眼神一亮,凑到钟檐跟前,脸红扑扑的有些渗人,“小钟师傅,您说得忒对了,那么……那么我家表妹还有机会?偷偷跟您说,我家表妹就是您说的那个型啊……”钟檐看着朱寡妇一张一合的红唇在眼前开开合合,觉得眼晕得紧,一挥手,说,“我说朱家嫂子,你那表妹……还是省省吧。”

朱寡妇觉得无趣,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申屠衍,原本暗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哎……大表哥呀,你有媳妇了吗?我这表妹可真是……”

“我没有媳妇。我有刀。”申屠衍脸色一黑,木着脸拿起削竹子的镰刀晃了晃。

朱寡妇心想这男人俊是俊,但是太彪悍了,自家表妹还不给他拿捏得跟个软柿子似的,还是小钟师傅靠谱,又会门手艺,能养活老婆和孩子,又把苗头指向了钟檐。

朱寡妇一阵闹腾,到了晌午时分,终于走了。

少了女人的聒噪,庭院里忽然又安静了起来。

昨夜才下了一阵急雨,此时外头依然是水洼连着水洼,油光光的,稀薄的日光洒在门槛上,世界蒙上一层清清淡淡的光泽。

钟师傅闻着那后屋飘来的饭菜香味,顿时腹中的饥饿感又加重了几分,也不回头,“开饭了?”这样的熟稔的反应,仿佛他们已经过着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年。

申屠衍听他终于和自己说话,如逢大赦,赶紧回话,“嗯,好了,要在后堂用,还是端到前面来?”

被朱寡妇这么一阵闹腾,他早上生得那一顿脾气早没了影,此时开口才向想起来自己还生着他的气呢,心里虽然别扭,却觉得没必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我们去后面吧。”

氤氲的白色蒸气从灶上冒出来,简陋的案桌上仍旧摆了那几样菜。

钟檐将所有的菜都拨了个遍,拿筷子夹起那黄橙橙的小片儿,嗅了嗅,嫌恶的放回原处,皱眉,“申屠衍,你是纯粹不让我吃饭吗!”

原本消下去的怒气一股脑儿又到了跟前。

钟檐少年时代的荣华,导致他对食物几近苛刻的挑剔,后来落魄,什么都只得下咽,可是有些食物,却是打死也不碰的,吃不得的食物中,就有生姜这一样,他心头一恍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被自家的娘亲逼着吃饭,而那时,那个冷如木头的少年就在院子里扫地,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他。

如今,情势早已不同,只不过,逼他吃饭的人,却换成了当初冷眼旁观的少年。

“我知道你不爱吃姜,但是活血散寒,很有效,你的手脚又经常暖不过来……”申屠衍柔声道,舀了一勺汤到他的碗里,“这汤里,我加了别的料,盖住了姜的味道,不信,你吃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