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檐惊愕,他制伞的时候,申屠总是盯着他看,他知道他虽然恨不得他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仔细,却不是真的在看他做伞,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想要学制伞。

他笑着说,“钟师傅,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看我身无长物,总给学门手艺好傍身吧。”

“你要学,我便要教吗?你可知道当初崔家为了把女儿送给我做徒弟,花了多少钱吗?”钟檐嗤笑,“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申屠衍一愣,摇摇头。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钟檐转过身去,继续收拾他的铺子。

黄昏时分,真是夜市出摊,有人归家,昼夜交替的时刻,喧嚣声越墙过巷,不绝于耳,可这些声音中他却只能辨得一种声音。

“那我,以身相许,可好?”

钟檐怔了半响,他的耳廓渐渐发烫,除了这一个声音,还有另外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我买了你,以后,你就要听我的话。”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是今日的他和昨日的自己。

华朝覆灭,天下大定,四夷臣服,北靖与大晁结祁镧之盟,派三皇子上供岁币银10万两,牛羊千匹,奴隶百人,永以为好。

永熙二年,大晁京都,东阙,早春初雪。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年关刚过,东阙城笼罩在一片红晕祥和的氛围中。

一辆马车穿越在火树银花,宝马雕车之间。

从那辆马车中之中探出两个娃娃的头,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表哥,真有趣,还有小泥人……呀,还有糖葫芦。”

男娃将头定格在那糖葫芦上面,眼珠子滴流滴流转,歪头,“小妍,你想吃吗?”

女娃娃点点头。

尚书令的公子,自小便是混世魔王,所以谁也不敢拦他。

小孩儿嗖嗖的跑下车去,站在了卖糖葫芦老人的面前。因为是冬日,出门前尚书夫人把小孩儿裹得跟喜福娃娃似的,老头人看着这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俊俏,心里也是欢喜得很。

“哟,小公子,可是要糖葫芦,一贯钱一串,又甜又酸,可爽口了呢。”小孩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伸进口袋,半天才摸出了铜板,伸出双手。小孩子没有定性,眼睛又不知觉往旁边的摊位飘去。

“咦,那边的那群脏小孩儿,为什么头上都插着一根稻草,真有趣。”

小孩儿指着那边,笑眼眯眯。

“哎呦,我的小公子,你小声点,”老汉忽然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那是胡狄的奴隶,王癞子也真是的,朝廷已经禁止买卖奴隶了,还敢放到市集上卖。”

“胡狄?”他自小长在东阙城中,还没有见过胡狄人呢。

“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的胡狄人,他们的父母,总有一方是汉人,所以大晁不承认他们,北靖也不收留他们,所以这群弃儿游离在边境……这不,让王癞子这样的人贩子逮到这里来了。”

“没有爹娘疼?表哥,他们真可怜,我们买了他们吧。”马车里传来小女孩弱弱细细的声音,小妍从小便有不足之症,又是女孩子,心肠要柔软得多。

“表哥,我不要糖葫芦了,我们买了他们吧。”

钟檐起初并不乐意,这样脏兮兮的小孩儿,又怎么比得上又红又甜的糖葫芦,可是他娘告诉他,要疼妹妹,要顺着妹妹,点点头,马上又皱了眉,“可是我手上的钱,也只能买一个人。”

小妍和钟檐纠结了一阵,决定谁最小,就带谁走。他们望了人群里面,最小的,躲在人堆后面,是一个眼睛很大瑟瑟发抖的女娃儿,不过三四岁。

“小公子放心,人我稍后就会送到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