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璃骁很是意外,一时间居然不知作何回应才对,双手垂着,任她的小手拉开他的腰带。他穿的也是巴望人的衣服,稍有点紧,腰上系的是墨色布腰带,捆了好几层,扣法有点儿特殊,银子锻造的腰带扣,环环相连,银线绣出的浪花遍布于其上。

她低头忙碌,小巧的鼻头上都开始泌出晶莹细微的汗水,过了好一会儿,腰带还是腰带,亮闪闪,不退让!

“这个,是她给你系的吧?”她双手摁着腰带,仰头看他,眼中微微含怒。

御璃骁尴尬了一下,这东西他不会系,确实是喻兔儿所为。

“里面都穿着呢。”他干咳一声,小声解释。

“此地无银三百两!”渔嫣怒瞪他一眼,抬起十指在他眼前晃,“你看我指头,都抠红了!这是你自找的,我睡了,你回自己屋里去。”

“喂……”御璃骁拉住她的手腕,低低地说:“她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难道我老吗?”渔嫣转头看他,双眉微蹙,鼻翼翕动的速度略略快了些。

“我老,”御璃骁双瞳微微一眯,“所以,我们应该有子嗣了。”

得,又回到这上面来了!

渔嫣嘴角轻轻一抽,甩开他的手,走到榻边坐下,手指在衣角上拧了几下,才小声说:“本宫允了,待天下大定时,赠你美人三千,王上大可夜夜笙歌,享尽人间欢乐,再为王上你开枝散叶,花开结果。”

“美人三千不抵你一人娇美得我心。”御璃骁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你实在有心赠我三千美,我也就不推辞了。”

“哈,哼……”渔嫣冷笑,倒下去就睡,“困了。”

他轻撩衣袍,在榻上坐下,取了帕子给她擦拭湿发,“也不怕着凉,坐起来擦擦再睡。”

“我就这样。”渔嫣的脸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手指抚上了床柱。

巴望寨的银子,用至了每一个可能用到的地方,四根床柱都是银子制成,镂空的花纹,精巧别致,在外面,是难能一见的。

“哎,这里的人不懂,若用这银器出去换金子,一两银,一份好手艺,那便是能换回十两金,百两金……”渔嫣抓住银柱,小声感叹,“他们这样关着,到底有什么乐趣?”

“人各有志,有人喜欢这样的清淡日子,你不是也喜欢闯荡江湖的感觉吗?”

御璃骁放下帕子,就这样躺下去,合衣而眠,缠在腰上的厚厚的腰带硌得实在有些不适,翻了几下身,也没能找着个舒坦的姿势。

渔嫣扭头看他,忍不住地笑,他活到这年纪,只怕是头一回因为这事而不能褪衣而眠的,回去说说,一定让他们笑掉牙。

“好笑?”他看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心中一动,抬手拉她的湿头发,在手指上卷了好几圈。

“真好笑!”渔嫣一手护着头发,可还是被迫着挪到了他的脑袋边。

“那你笑吧,千金难买美人笑。”他凝望着她微翘的唇角,突然就撑起身子,咬住了她的唇角,然后那滚烫的舌在她的唇上温柔扫过,像在品尝甘甜的糖。

渔嫣的呼吸也有些急了,双睫轻轻地眨了眨,合上,任他的唇舌撬开她的红唇,一攻而入。

他的动作愈来愈大,双掌捧住她的臀,往他小腹下面一压。渔嫣的小心肝扑嗵扑嗵跳得更急了,他那儿正抵着她,蠢蠢欲动,要在她肚子里来种下小生命。

御璃骁下意识地伸手去解腰带,扯了几下,反应过来,顿时脸一黑,解不开!

“那……你剪个洞?”渔嫣咬着了舌尖,顿时大臊。

御璃骁也哭笑不得,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解不开呢?哪里有机关?

渔嫣又爬起来,和他一起折腾了半天,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在他身上锤了一拳,翻身倒下。

御璃骁这身衣裳,是喻兔儿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身材高大,要比这里的男子高上一个头。而巴望人长年在山中攀爬,多是瘦小精干的身材。就算他扯烂了,可这腰上捆着腰带,再与她燕好,那不是很滑稽吗?总之,败兴!

“喻兔儿帮你系了腰带,愿意给你黑兔草吗?”渔嫣用脚蹬他,满脸忿色。

御璃骁听她说得酸,忍不住一笑,“不系腰带也会给,她说黑兔草是巴望人用来制香的,门外面挂的那些就是。”

“那就好,让她摸了几下,能换回黑兔草也好,”渔嫣略松了口气,又长长地叹气。

“你胡说些什么!”御璃骁脸一绿,大掌在她的臀上啪的就是几掌。

渔嫣动都不动,任他打了,才幽幽地说:“都说气急败坏,狗急跳墙……”

“渔嫣,你再说一句,我缝上你的嘴。”他脸更绿。

渔嫣转过头,夸张地对他笑了笑。

十月的呼噜声传进来,它就在门外。

“有时候当野兽也好,吃饱了就能睡,睡饱了就能四处玩,比人要有意思。”渔嫣听了会儿,轻轻地说。

“若是抓不到猎物,没东西吃呢?又若是倒霉遇上猎人,利箭紧追不舍呢?再若是遇上了比它更厉害的猛兽,又如何?不管是人是兽,都一样。”御璃骁转过头,静静地看她。

渔嫣沉默着,这人真讨厌,非得说得如此现实!若是莫问离,一定说出有趣的话来了。不过,得知黑兔草已有结果,她心中轻松,慢慢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搭着,渐渐地呼吸轻缓起来。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起去了,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怎么都提不起眼皮子,又似乎有女子说话的声音,是喻兔儿来找他吗?

管他的,睡吧!渔嫣再无精神管他,越睡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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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便是天亮。

外面传来了轻轱辘忙碌运转的声音,似是牛车。

渔嫣翻了个身,身边无人,被褥凉凉的,也不知道他何时出去的。不过,这一晚倒是睡得极安逸舒适,一扫昨日的疲惫,这可能是昨晚那温泉的功劳。

梳了头,开门出去。

一辆牛车已经装上了几只大木箱,全是黑兔草果。另一辆装的木箱,上面都是银两。两名侍卫正在登记造册。

“怎么还有银子?”渔嫣过去,小声问侍卫。

“哦,是今年的税银。”侍卫笑呵呵地说。

渔嫣点点头,四处张望,在人群里找御璃骁的下落。他正和喻兔儿在一起,喻兔儿小巧可爱,正傍在他的身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她收回目光,轻声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用完午膳,这些东西要运出去,还得另三个山头的寨主过来,而且昨晚王上杀了四叔公,得给个交待。”侍卫合上面前的木箱盖子,扭头看渔嫣,“王妃真要认喻兔儿作妹妹么?”

渔嫣耸耸肩,收个妹妹也无所谓,若喻兔儿的目标在御璃骁身上,而御璃骁又禁不起喻兔儿年轻貌美的吸引,那她也没办法,情这种东西,你抓得越紧,它溜得越快。

“喻兔儿长得倒是美,就是太小了,我们王上还是得王后才配得上。”另一侍卫笑眯眯地接话。

“呵,老白子,你如今拍马屁的功力见长啊。”大巴掌按过去,两个人笑闹起来。

以为这一趟千凶万险,不想也算顺畅,没费太多力气,这二人已全身放松了,只等中午饱饱吃上一顿,赶紧下山回京。

一阵阵悠长牛角号声在山巅响起,紧接着便是牛皮大鼓声急急入耳。

渔嫣往前看,只见数辆牛车已经进了大寨的门,往这边来了。每辆牛车都装饰华美,竖着暗蓝色的旗帜,牛的身上也披着精致的蜡染布,戴着银铃铛,随着牛儿的走动,铃铛脆响不停。

赶车的都是精壮的汉子,后面盘腿坐着的人,头上缠着蓝色布帕,戴着银亮的头饰,清一色黝黑削瘦的面孔,冷竣的神情。

渔嫣见三人与四叔公的气度完全不同,四叔公那人一看,眼神就是邪的,而这三人却显得要正派认真得多。她慢步走向御璃骁,在他身后站着,

“三位叔叔。”喻兔儿如同一只灵巧的小兔子,朝几辆牛车飞奔过去。

三个寨主下了牛车,依次给喻兔儿行了大礼。

喻兔儿一一扶起三人,乐呵呵地指向御璃骁和渔嫣。

“这位就是后青国的陛下,那位是王后,王后已经同意与我结拜为姐妹。”

“姐妹?”三人互看一眼,随即拉她走到一边,“兔儿,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叔公怎么就死了呢?”

“他勾结天漠国人,还想暗算我。”喻兔儿拳头一捏,小脸又涨红了。

“这怎么可能呢?老四与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他是什么人,我们自然知道。你阿爹去世之前,把你托付给老四,让你嫁于阿力仓,你们应该是最亲近的,他怎么会害你?”其中一位个儿最矮的男人立刻摇头,满脸不信。

喻兔儿轻轻拧眉,拉着那人的手,认真地说:“是真的,大叔公,你们这些天没来,四叔公其实已经把我软禁了,护卫全换成他的,只有温朵娜给我作伴。他说山下面繁华,要打开寨子,去天漠国当官。我阿爹最恨这种事了,三位叔公是知道的呀。我们巴望人,世世代代都立得有规矩,绝不能出卖我们的银矿。”

“那你还不是给他了?”大叔公朝御璃骁看看,满眼不喜。

“这是税银,反正要交,让他们带回去,也免得我们的人跑一趟。”喻兔儿咧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