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承载着我们所有人希望的鱼枪拖着钢缆在雨幕中飞了大约20米,既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内,也是在我们的期望之外,擦着鲸鱼的脊背飞了过去——没有射中!

我们呆呆地看着,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那枚鱼枪飞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切也都失去了,世界已经变成一团泡影。正好惊雷响过,如同重锤敲在我的心头,霎时间真是万念俱灰。

文瑜无力地拉着我的手,对我凄然一笑,小声道:“老严!看来真的是要死在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不知说什么好。我现在已经是连我自己都无法安慰了,如何去安慰别人?

20米开外,那条鲸鱼被鱼枪吓了一跳,随即转了个头,又圆又大的眼睛向我们这边瞪看了一阵,似乎想朝我们游过来,但抗拒不过浪涌,挣扎了几下便即放弃,仍旧朝着它之前逃生的方向游去,很快就脱出了鱼枪的射程,转到了我们的后方,鱼枪无法瞄准的范围。不要说我们现在没有鱼枪,就算还有,也是没办法命中的了。

蒙德默不作声地拉动钢缆回收鱼枪,脸上毫无表情。我叹了口气,对文瑜道:“我想,我们的准备工作做得也不够,应该弄两支鱼枪,一支射不中,还有第二支。”

蒙德听到了我的话,瓮声瓮气的道:“没有用。橡胶皮带只有这些,别的都没用。像汽车外胎那样坚硬的橡胶,坚韧是坚韧了,但是拉不动,无法用来射出鱼枪。而我们跟鲸鱼相对的位置基本上也就那么一瞬间能瞄准,错过了最佳位置,就需要在另外一个角度拉开瞄准,也就是需要另外一副发射架。”

这个道理我倒也是懂得的。射箭时要想达到理想效果,当然是要把箭支顶在弓弦的中心点,对我们的鱼枪这东西来说,也是一样的,不然拉在橡胶皮带的其余部位的话,由于受力不均匀,蓄能也小,鬼晓得这鱼枪能飞多远。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叹气道:“等下一次吧!也许还有一次机会。”

蒙德沉默了一会,说道:“基本没有。那条鲸鱼受了惊,会避开我们。”

这时光叔派人来后甲板了解情况,那人得知没射中之后,吃惊不小,飞快地跑回驾驶室去了。之前为了配合蒙德同学的这支“破山弩”“射鲸”,轮船不但放弃挣扎着向外逃,还相当于主动地驶向漩涡。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如果还想挣扎着脱离漩涡,不要说难于登天了,简直就是根本不可能。

事情太大条了,光叔很快来到后甲板,劈头盖脸地痛骂蒙德:“你个衰仔!枉阿叔我这么信任你,把全船人的性命都交在你手上,你就搞了这么一件破事!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用多想了,直接放弃挣扎吧!我们已经是死定了!你个衰仔,打打飞机也就算了,现在还想把你打飞机的行为扩大化成为射箭!这下好了吧!大家都被你个衰仔打飞机害死了!”

蒙德任他痛骂,都只是低着头不做声。这么高大威猛的汉子,在光叔这矮胖子面前乖巧得就像是一只小猫,简直是太过分了。我更加肯定,若不是光叔之前对他有天大的恩德,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乖巧的。

光叔又痛骂了几句,又骂起我来:“还有你,你也是个衰仔,乱出主意!什么借助鲸鱼的怪力?根本就是乱弹琴!阿叔我当初就应该直接坚决反对!现在你们两个衰仔这么一唱一和,联手整死了大家伙!真是衰神!”

我可不是蒙德,没有受过他的什么天大的恩德,听得他这么不留情面地骂我,心底便冒出了怒火,张口就要反驳。文瑜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的手,看着我,缓缓摇了摇头。我把回骂的话咽回肚子里,心下冷笑一声,却也不说。

他母亲的,若不是你这个矮胖子极力撺掇,我和文瑜又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我们在这里遇到那么多倒霉事,根本的起因还不是因为你这矮胖子人老心不老,想要实现什么“夕阳西下时的愿望”?一开始就把文瑜给说动了,搞得我不得不跟着来。你说这是谁的错?

光叔见我不做声,文瑜又在旁边看着他,便也不再骂了,叹气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死个干净吧!现在还有什么遗言,就赶紧写下来放到箱子里吧!我尽量让船慢点靠近漩涡,给大家足够的时间。大家放心,安家费都会有的!”

和飞机上的黑匣子类似,有些跑船的人也会准备一个不会沉到海底的箱子。一般情况下,船只的失事都是有个比较漫长的过程的,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或者是坐救生艇逃离,但现在我们是在暴风雨中遇到漩涡,那是没有那么漫长的过程的。到时船只被那道水柱卷上天的话,大家都会掉进海里,休想逃生。在这样的情况下,预留遗言就有意义了,箱子会随波逐流,飘到别处,就像海上的漂流瓶,说不定会有人捡到,从而得知我们失事的经过和遗言。

漂流瓶太小,未必会有人捡到,但箱子就不一样了。一口比较大的箱子,怎么都会比一只形体小的瓶子要显眼的多。即使只是为了好奇,或者是想捡到宝贝,也会有人捞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