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么多人里,除了我和受伤的小黑之外,还有五个人。他们是:机枪手大刘,河南人,高大彪悍,执行力极强;步枪手老孔,山东人,老兵,喜欢歪带着帽子,枪法比我还准,指哪打哪,就是因为老是爱发牢骚,一直不能往上升;卫生兵小丁,湖北人,极为机灵,懂医疗救护,但战术技能就不怎么样了;冲锋枪手老欧,广东人,普通话极烂,但出身山村惯走山路,枪法也可以,口头禅“丢你老母”。最后一个是步枪手老邓。我强调,不是北京那个老邓!这个是山西人,人也相当的孔武有力

我们凑在一起商量说,该绕道回去找部队集合了。身为军人,收到了命令就必须无条件去执行,这是军人的天职。经过了敌军这么一番炮火轰击,部队损失不小,重新集合,重新找路,都会浪费掉上级交给我们的限定时间。我们必须得尽快回到部队,尽快集合起来出发,免得贻误战机。

谁都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当下我们商量了一下,辨认了方向,由大刘拎着机枪在前开路,老邓和老孔轮流抱着受伤的小黑,和小丁一起走在中间。我和老欧断后。

老孔这时对小丁说:“小丁,快丢掉你的红十字标志,找点东西把你的医药箱盖住。”

小丁愣了一愣:“为什么?不是说医护人员是不能攻击的吗?”

老孔吐了一口痰说:“屁!以前我们国家这么帮着小鬼子,现在小鬼子反过来咬我们,这么背信弃义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会遵守国际公约?换了是我的话,我专挑着医护人员先打,这样可以让对方的负伤人员得不到救治,死得更多。这是老兵的做法,相信我!”

我也说道:“谨慎些总是没错的。战场之上,只要能保住命,就算要裸-奔也是值得的,别说丢掉红十字标志了。活下来才能让敌人死!”

小丁默默无言地照办了,丢掉了手臂上戴着的红十字标志,又用刺刀把医药箱上的红十字刮去。那时候我们这支部队没有钢盔,小丁的军帽和我们一样,都是绿帽子前方顶着一颗红五星,没什么区别。

北越的热带雨林是十分茂密的,无数老树、大树、小树杂乱生长在一起,整天蔽日,阳光几乎透不进来。可能是太过拥挤环境又一模一样的原因,这些树一眼看上去都很相似,大多都是直径十多二十公分的乔木,少部分长得很高大,大到了大刘都未必能环抱过来。

在乔木之下,则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灌木和草丛。说是低矮,但也很多都高过了人头,即使是大刘也未必能冒出头来。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我们在这里行走不容易被敌人发现,但是敌人如果埋伏在这里,我们也发现不了。

外面敌人的炮声还在隐隐传来,难以分辨远近。林木太密集了,将声波分割得太过细碎,阻挡了绝大部分,传到这里时已经大幅度衰减。在丛林里打过一年以上游击战的越南老兵估计能分得清,我们这些在这里全部属于新兵蛋子,不懂。

丛林里还有不少蛇盘踞在树上,有些是浑身一节白一节黑的,看起来像银环蛇,有些是浑身黑褐色的,侧边有些红色的斑点线,这个我也不认识。有些则浑身黑色斑点,咋一看有点像是一条大鲶鱼跑到了树上。这些蛇几乎都有一米长以上,感觉到我们从旁边经过,都从树上垂下脑袋来,对着我们所在方向咝咝地吐着信子。我记得以前有人说过的,那是蛇在对我们进行精确定位,舌头就是它们的眼睛。

在前面开路的大刘不愧是开路先锋,他一手拎着机枪,一手拔出三棱军刺,对着在他面前的蛇头一挥,干脆利落地将蛇钉死在树上。经常遇到蛇的人都懂,不是所有的蛇都能斩头的,有些极其猛恶的毒蛇,蛇头被斩落后还会从地上蹦跶起来咬人,除非全身都是铁甲,否则是防不胜防。

饶是都已经是上了战场见过血腥的军人了,见到这么多蛇,难免都有些惊心动魄。老欧喝道:“丢你老母,怕什么啦?对这东西要像对敌人一样,你越系勇气十足,就越容易干掉它,相反,你越系害怕,就越容易被它攻击!”

在老欧一骂,我们也都摸出三棱军刺装在枪口上,能挑开的就远远挑开,不能的就直接用刺刀钉死在树上。蛇的视力很差,主要靠舌头接收到的热能来发现人,如果把它远远挑开,它受了惊吓,又找不准我们,自然就会溜走。

小丁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吓得手脚发颤,全靠老欧和老邓帮他驱赶游到他身边的蛇。老孔叹道:“唉,小新兵蛋子啊!”

小丁面红耳赤。老邓说道:“少说两句吧,人家医护兵本来就不像我们这样训练的,怕蛇很正常。只要不晕血,能在战场上救护战友就很不错了。”

众人向前又走了一阵,蛇越来越少,慢慢的都没有了,前面的倒是出现了一阵白色的雾气,笼罩在丛林里,能见度很低,看不清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