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光明这个秘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用手拂过纸上的字,眉头上染了愁色,每次写的东西要多不通顺就有多不通顺!写出来的和往日口中的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背道而驰,她敢肯定写得还不如庄子悦好。

她撕下信纸折好,拿出信封放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把信纸倒了出来,折了一个飞机才复放进去,她笑着用浆糊封了口。

也许是暑假的原故,坐公交车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何天依上车时已经感觉到车里人数众多了。

“车厢中部左边人比较少,你去那里站吧着。”司机农师傅对她说。

不要奇怪司机为什么那么热心,因为所有经过三天门小区的公交车司机她都认识。

何天依谢过之后慢慢走到他所说的位置去,站着拉好扶手,车才缓缓前行。

没有座位其实不要紧,因为车上的司机总会提点她应坐哪里或哪里可站,她从来不会在乘车高峰期坐车,所以坐公交车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这也是她习惯坐公交车的原因。打的就不一样了,形单影只,两眼一黑,司机若是起了歹念她连哭都不会有眼泪。

因此她常常感念这些好心的司机们,他们的伟大,她的幸运。

到了邮局寄了信,一桩心事就算有了去处。

为了一封信大费周章,又是坐车又是赶路,到底值不值。也许值吧,她对自己说,除了这点兴趣能完成,她可以做的似乎不多,假如看得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不屑做这种事?

她忽然想到阿成,他描绘得那么诱人,仿佛去了国外就成功了一半似的。

“天依。”有人在她身边唤她。

不是说日不讲人夜不说鬼吗?怎么想也不行?想曹操曹操就来了。

她蓦地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离邮局大概十五步之远,稍稍松了口气,阿成应该不会疑心她去了邮局,最少他问起来她可以解释路过。

“我刚才看见你从邮局出来,你是寄什么东西吗?”阿成打破她的幻想。

何天依:“……”我路过,路过!在心底喊了几句,然后面色无波地说,“温心让我帮她寄点东西,她要上班没空来。”

阿成淡淡地笑了笑:“是你那个朋友啊,能让你帮寄东西看来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何天依神色骄傲:“那当然,我们可以为对方上刀山下火海,寄一点东西算什么。”不说得夸张点信度就低了,不待他说话她又迅速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她说着就移步前行,考虑要不要换个更远的邮局,两次都是在这碰见熟人,莫非这个邮局与她相克?

阿成也跟着走:“我刚好有事路过。”

何天依“哦”了下,心里却在腹诽,这本来是我的台词。

“我说得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了?”阿成旧事重提。

“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吧,反正都那么多年了,也不急在一时。”主要是母亲那边还找不到适当时机开口,冒然说出来这事成不成还是其次,她那时要怎么跟母亲和好如初才是关键。

阿成语重心长:“是不急在一时,可若是早一日过去就可以早一日知道结果,如果如愿以偿就能早一日重见光明,你不想快些看看这个世界吗?”

她当然想,想看看十几年后的父亲母亲,看看教堂的孩子们和神父,温心,庄家一家人,眼前的阿成,帮过她的所有人,丁小乐和她那个胖到被气哭的朋友,还有丁落声。为什么把他放在最后,她也不知道。

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浓眉毛?大眼睛?直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唇?她皱皱头,自己想岔了,还是想想教堂的几个小调皮吧,乖巧的叶子,机灵的小蜜蜂,呆呆的大王,正义的将军……

阿成等许久不见她回话,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神情专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安静得出奇的脸上由于嘴角时而隐现的淡笑显得柔和,长长的睫毛下乌黑的眼眸清亮澄澈,仿佛一池不曾被污染的碧水。

这样美好的女孩,应该有个美好的人生。

“天依?”阿成见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不由得喊了她一声。

“啊?”何天依登时从神游中回归现实,逐记起他刚才说的话,自己便是因为那些话而触动心弦,想入非非,“我当然想早点看见这个世界,可也不是想就能看见的,万一去了那边还是一样的结果呢?那不是失望中的绝望?连国外都对我的眼睛束手无策,不就证明我的眼睛复明无望了吗?对了,你说的国外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