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透气,罗伯特·兰登想。我要看得到景观……随便什么样的都行。

没有窗户的机身感觉像是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他包裹在其中。当然,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怪事更是雪上加霜。他的大脑随着那些仍然没有答案的问题不停地抽动……大多数问题是关于西恩娜的。

奇怪的是,他想她。

她是在逢场作戏,他提醒自己,是在利用我。

兰登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教务长,向飞机前部走去。驾驶舱的门敞开着,从那里倾泻进来的自然光像信号灯一样吸引着他。飞行员没有发现他,他站在门口,任由阳光温暖着他的脸庞。他眼前的开阔空间仿佛是天赐之物。洁净的蓝色天空看似如此祥和……如此永恒。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提醒着自己,还在努力接受他们所面临的潜在灾难。

“教授?”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他转过身去。

兰登惊讶地后退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的是费里斯医生。兰登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他正倒在圣马可大教堂的地面上抽搐,喘不上气来。而此刻他就在这飞机上,倚靠着机舱隔板。他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抹了炉甘石软膏的脸呈淡粉色。他的胸口和躯干上裹着厚厚的绷带,他的呼吸也很平稳。如果说费里斯得了瘟疫,那么好像谁也不在乎他是否会将它传染给别人。

“你……还活着?”兰登凝视着他。

费里斯疲倦地点点头。“算是吧。”他的神态变化巨大,似乎比原来放松多了。

“我还以为——”兰登没有说下去。“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费里斯颇为同情地朝他一笑。“你今天听到的谎言太多,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过来向你道个歉。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并不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人,也没有去剑桥请你。”

兰登点点头,已经疲惫到了不再为任何事感到惊讶的地步。“你是教务长的手下。”

“是的。他派我去给你和西恩娜提供紧急现场帮助……帮助你们逃避SRS小组的追踪。”

“那么我得说你活干得很漂亮,”兰登回想起了费里斯出现在洗礼堂中的情景。他说服兰登相信他是世界卫生组织的雇员,然后协助兰登和西恩娜利用交通工具逃离佛罗伦萨,远离辛斯基的团队。“你显然不是医生。”

费里斯摇摇头。“不是,但我今天已经扮演过医生了。我的任务是帮助西恩娜让你继续保持幻觉,直到你破解出那个投影仪指向何方为止。教务长一心想找到佐布里斯特制造出来的东西,免得它落入辛斯基之手。”

“你们不知道那是一种瘟疫?”兰登问。他仍然对费里斯怪异的皮疹和内出血感到好奇。

“当然不知道!当你提及瘟疫时,我猜想那只是西恩娜编造出来的故事,目的是让你有动力继续破解。于是,我只好顺着她往下说。我安排大家登上了驶往威尼斯的火车……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怎么会呢?”

“教务长看到了佐布里斯特的那段怪异视频。”

这倒是解释得通。“他意识到佐布里斯特是个疯子。”

“正是。他突然意识到财团卷入到了什么当中,他害怕极了。他立刻要求与最熟悉佐布里斯特的那个人说话,也就是FS-2080,看看她是否知道佐布里斯特干了什么。”

“FS-2080。”

“对不起,是西恩娜·布鲁克斯。FS-2080是她为这次行动选定的代号,显然是什么超人类主义的玩意儿。教务长只有通过我才能联系上西恩娜。”

“于是便有了你在火车上打的那个电话,”兰登说,“你那位‘生病的母亲’。”

“我显然无法当着你们的面接教务长打来的电话,于是我走了出去。他给我说了视频的事,我吓坏了。他希望西恩娜也只是上当受骗,可当我告诉他你和西恩娜一直在谈论瘟疫,而且似乎没有中断使命的意图时,他知道西恩娜和佐布里斯特一起涉足其中。西恩娜立刻成为了我们的对手。他要我随时将我们在威尼斯的位置通报给他……并且说他将派一个小组去扣留她。布吕德特工的小组差一点在圣马可大教堂逮住她……可她还是逃脱了。”

兰登呆呆地望着地面,仍然能够看到西恩娜逃跑前凝望着他的那双美丽的褐色眼睛。

对不起,罗伯特。为所发生的一切。

“她很厉害,”费里斯说,“你大概没有看到她在大教堂里袭击我。”“袭击你?”

“是的。士兵们进来时,我正准备大声喊叫,暴露她的行踪,但她肯定预料到了。她立刻用掌根直接顶着我的胸口。”

“什么?!”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击中了我,大概是某种功夫。由于我的胸口已经受了重伤,她这一招让我痛彻肺腑,五分钟后才缓过劲来。西恩娜赶在任何目击者说出真相之前就拉着你去了外面的阳台。”

兰登惊呆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位意大利老太太冲着西恩娜高喊——“你击打他的胸口!217”——并且用力挥拳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不!西恩娜回答。心肺复苏术会要了他的命!你看看他的胸口!

兰登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意识到西恩娜·布鲁克斯随机应变得有多快。她非常聪明地将老太太的意大利语进行了错误的翻译。你击打他的胸口!218并不是建议西恩娜施行胸口按压……而是一句愤怒的指责:你攻击了他的胸口!

由于当时周围一片混乱,兰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费里斯朝他苦笑道:“你可能听说了,西恩娜·布鲁克斯非常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