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作为诗人回归……在我的洗礼盆中。

但丁的诗句不停地在兰登的脑中回响。他带着西恩娜,沿着画室街狭窄的街道一路向北。目的地就在前方,每向前走一步,兰登就感到信心增加了一分。他确定他们找对了方向,并将追击者甩在了后头。

大门给你留着,但是你一定要快。

快赶到峡谷般的小街尽头时,兰登可以听到前方嗡嗡的嘈杂声。左右两边洞窟般的店铺突然不见了踪影,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开阔的空间。

主教座堂广场。

这个巨大的广场周围有着非常复杂的建筑群,一直是古代佛罗伦萨的宗教中心,如今它更多是一个旅游中心。广场此刻已经非常热闹,到处停放着旅游巴士,一群群游客聚集在佛罗伦萨这座闻名遐迩的大教堂周围。

兰登和西恩娜来到了广场南面,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大教堂的侧面,由绿色、粉红色和白色大理石构成的大教堂外墙令人眼花缭乱。大教堂不仅气势恢宏,建筑中的技艺也令人惊叹,它向左右两边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总长度相当于将华盛顿纪念碑平放在地上。

虽然放弃了传统的单色石精致工艺,而采用了非同寻常的艳丽色彩搭配,这幢建筑物仍然是纯哥特式的——典雅、结实、耐久。兰登第一次来到佛罗伦萨时觉得这幢建筑几乎有些艳俗,但在随后的几次造访中,他发现自己会情不自禁地一连数小时细细地观察着它,莫名地迷惑于其异乎寻常的美学效果,并最终开始欣赏它的壮丽。

主教座堂——更正式的名称是圣母百花大教堂——除了给伊格纳奇奥·布索尼带来了一个绰号外,多年以来还给佛罗伦萨提供了一个精神中心,以及数世纪的戏剧性和阴谋不断。这座大教堂可谓命运多舛,不仅瓦萨里在其圆屋顶内部绘制的壁画《最后的审判》激起过漫长、恶语相向的争议……就连选择建筑师来完成圆屋顶的竞标过程也曾引发激烈的讨论。

菲利普·布鲁内列斯基最终赢得了利润丰厚的合同,完成了当时最大的圆屋顶结构。今天,布鲁内列斯基本人的塑像就坐落在教堂外,心满意足地抬头凝望着自己的杰作。

这天早晨,当兰登将视线转向空中,注视着这个曾经标志着那个年代建筑壮举的红瓦圆屋顶时,他回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一个愚蠢决定。他曾爬上过大教堂的圆屋顶,结果发现圆屋顶的楼梯狭窄,游客人满为患,与他所见过的任何幽闭恐怖的空间一样令人感到压抑。尽管如此,兰登觉得自己还是要感谢攀登“布鲁内列斯基的圆屋顶”时所经历的痛苦折磨,因为这些经历驱使他阅读了罗斯·金161创作的一本妙趣横生的同名书籍。

“罗伯特,”西恩娜说,“你走不走啊?”

兰登意识到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正聚精会神地观赏着大教堂。他赶紧收回了目光。“对不起。”

他们紧贴着广场边缘继续前行。大教堂此刻就在他们的右边,兰登注意到游客早已纷纷从侧面的出口出来,同时在他们必看景点清单上打勾。

耸立在前方的无疑是一座钟塔,也是大教堂三大建筑物中的第二大建筑物。人们平常将它称作乔托钟塔,但它显然是旁边的大教堂的一部分。它的外墙同样装饰着粉红色、绿色和白色大理石,方形的尖顶直插云霄,高度达到了令人目眩的近三百英尺。兰登一直觉得这个细长的建筑数百年来屹立不倒真是个奇迹,因为它不仅经历了数次地震和恶劣天气的蹂躏,而且兰登知道它头重脚轻,顶端的钟塔承受着总重达两万多磅的几个大钟。

西恩娜快步走在他的身旁,紧张地扫视着钟塔背后的天空,显然在留意是否有无人驾驶飞机,但周围并没有它的踪影。虽然天色尚早,这里却早已人头攒动,兰登刻意留在了人群密集的地方。

钟塔附近有一排街头漫画家,正站在画架前,为游客绘制低俗的漫画——一个玩滑板的少年、一个挥舞曲棍球棒的龅牙女孩、一对骑在独角兽上亲吻的蜜月新婚夫妇。兰登不知为何觉得这着实有趣,这样的活动如今能获准就开设在米开朗基罗孩提时架设过画架的神圣鹅卵石街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