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族向导像一只蜷缩的苍鹰,匍匐在老旧的毡垫上,对着面前蜿蜒如赤蛇的长河行跪拜大礼,他的表情里充满敬畏之色,那种神情里,畏惧占据了主导地位。

这条河对我们来说可谓是救命之河。在它可以给濒临渴死的队伍补给充足的水源,还作为路标,给我们指明通往冥宫的方向。所有的人见了河水都欣喜若狂,恨不得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里,让在烈日下暴晒了数日的皮肤喝个痛快。唯独维族向导,对这条沙漠中出现的大河心生畏惧,这其中,怕是有不为人知的缘由。

我停住脚步,客气的对维族向导说:“向导大叔,这一路上你和这些老骆驼都辛苦了,赶紧去河边喝些水去。”

维族向导没有立即回话儿,而是兀自对着河面跪拜,跪拜完了之后,他缓缓的站起身来,用深陷的瞳仁盯着我,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这群人来这里嘛,但是,你曾经救了我的骆驼嘛,你是好人,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嘛,在沙漠里,这种凭空出现的河流,被叫做妖河嘛,他们都是恶魔的诱饵,传说这种河流可以把靠近的人畜,神不知鬼不觉的吸入地狱,补完水,我们要赶紧上路的嘛,离这条妖河远点。”

我这才恍悟,原来维族向导的畏惧竟然来自于一个当地的传说。这是他自从踏进沙漠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显然,在这个队伍里,他比较信任我。

我笑了笑,用唾液湿了一下嘴唇,对他说道:“不瞒向导大叔,恶魔那套理论是神话里的东西,多半是虚构的。我们接下来还要沿着这条河走很长一段时间,你如果不不放心,咱们离河岸稍微远些便是。”

说罢,我拍了一下骆驼,那头高大的老骆驼像接到号令一样,卯着劲往河岸冲去,其他的骆驼也跟随着它一同奔向岸边。

维族向导吆喝着制止,但是这些渴了一路的骆驼哪里还听得进去主人的吆喝声,拼命往河边冲去。维族向导只好小跑着跟了下去。

靠近河边,黑牛用水壶往我身上泼了些水,一股清凉感瞬间让我精神焕发,一个跳跃冲进河里。

河水凌冽澄清,靠近岸边的地方,河底的细沙清晰可见,五米开外的地方,水下一片漆黑,看似很深的样子。

说是大河,其实水面的宽度也不过二三十米,一面是落差近百米高的沙坡,一面是辽阔,相对低矮的沙海,广袤的沙漠在此分成高矮两层,形成了奇特的沙漠景观,这条河流沿着高低分界线,从更远的地方流过来,在前方不远的地方缓缓变道儿,朝低洼的沙海流去,在低洼的沙海上逶迤游走,似一笔朱墨勾勒的线条,在黄灿灿的砂纸上铺展晕开。纵目望去,不见源头,亦不见末端。

顾奕芯、六爷等人在岸边用河水捧着洗了洗脸,又用水壶盛着水喝了个痛快。

高墨离把顶在头上的碎花头巾扯下来,用手捧着水猛喝了几口,而后一屁股坐在河边的沙地上,兀自望着红波淋漓的水面。

水质清凉彻骨,和沙漠里的炽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和黑牛等人把衣服湿了个透,贪婪的缩在水里,只把脑袋漏出水面,像冰镇西瓜一样,不大会儿,清爽传遍全身。

黑牛很是享受的缩在水底,用手拨着河水,问道:“老苏,你说古时候那些西域美女们,是不是也是这样缩在水底避暑的?我可听说这沙漠深处曾经有一个楼兰古国,里面全是大眼睛长脖子的美女。”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怼到,“亏你想得出,要是一个个西域美女像咱们这般缩在水下,只在水面上漏出长脖子大眼睛,你不觉着很可笑吗?”

周围的几个假雇佣兵和黑衣人和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操着唐山口音的假雇佣兵还讲起了他们驻扎部队里,一个新疆厨娘避暑的方法,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但是,刚讲了一半,板寸头像记起什么一样,赶紧收起笑声,干咳了两声制止,那个唐山兵便知趣的闭上了嘴。

黑牛对我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说:这帮人不打自招,果然是驻扎边疆的某正规军。

夕阳垂落,水面上的绯红退去,河水变得愈加凌冽寒冷,陆续有人从河里站起来,走往岸边。

“这河水太凉了,泡久了怕是生病,咱们还是悠着点儿得了。”说罢我站起身来,一道道水顺着身体两侧流下去,在涟漪潺潺的河面上激起一朵朵水花。

黑牛也恋恋不舍的站起来,诗兴大发的感慨道:“长河落日,寒鸦戏水!他娘的,老子在沙漠里丢的半条命终于算是捡回来了。”

说话间,我们一前一后往岸边走去,忽然,我眼睛的余光瞟到水面,发现莫过大腿的水面上突然水波大动,我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赶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河水深处沉去,几米开外的水下一片漆黑,想来,那里肯定非常深。黑衣人面朝岸边,四肢用力的扑腾挣扎着,张嘴呼喊,河水却猛然灌了进去!

那下沉的姿势,就像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把他向河心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