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顶层疗养院上面还存在专供公司高层管理者使用的区域。并且,这里距离大厦物理顶端的卫星信号站很近。

向山诸多离谱的梦想之中,有一条是“在超级大楼的顶楼,有个带卫星信号站的菜园子”。

他为数不多的奢侈消费里,包括了实现这一条离谱梦想。

总而言之向山在北平总部的大楼真的这么做了之后,大家都知道董事长喜欢什么了,于是顶层大型度假区也按照董事长的喜好打造了额外的空间。有员工将之戏称为“云顶天宫”。而预约“董事长严选套房”也成为了公司内部的一个小小风潮。每个超人企业超级大楼的顶层总归是有那个几块地方,名义上属于“向山和他的朋友们”。

大卫与向山对萨普市超人企业分部的顶层区域进行了持续半年的观察。这块名义上属于向山但向山从未住过的区域里,确实生活着什么人。

这时候,向山看见窗户外面飞过一只鹰。它在向山的窗户跟前打了个旋,又画了个弧线,就这样飞走了。

那是大卫操控的无人机。

“‘与预计一样,没有偏差’以及‘二号线路’……”

向山将挎包挂在脖子上,轻轻拆卸窗框,轻盈跨出窗户,踩在玻璃幕墙与承重柱之间的连接件上,同时一只手的手掌反扣,真空泵提供的微弱吸力让向山将自己固定住。向山又将窗框放回原位,用速干凝胶稍稍固定。

向山的鼻子顶着玻璃幕墙的外壁,脚下是一千三百米的深渊。这是一个正常人类完全无法发力的姿态。与生俱来的本能捏紧了向山那虚幻的心肺――向山完全替换了内脏,但那种“揪心”一般的幻觉依旧从本能之中迸发,企图将他拖下去,让他彻底摆脱这恐怖的现状。

向山另一只手小心在背后承重柱上摸索,借助真空泵提供的力固定。他的脚小心翼翼地在玻璃幕墙的连接件上借力。

只需要一点点技巧,向山就可以在这接近九十度的墙面上行动。

这个原始的赛博武者,就这样一点点向上挪动。

在接近顶端的地方,向山逐渐靠近了另一扇窗户。一扇亮着灯的窗户。

向山心中立刻迸发出了“冲进去”的冲动。种种杂念――譬如“脚下不稳”的感觉,譬如“真空泵出故障”的担忧,化作强烈冲动,驱动着武者去做这一件不理智的事情。向山咬着牙,抵御这种冲动。向山借助玻璃幕墙的反光,观察着窗户内的景象。

这可不像是什么极客的房间,普通的北欧风装潢,附带一些印度式神秘主义小物件。只看得到一台电脑。一个头发花白的印度裔男子端着一个咖啡杯,惬意得望着窗外,嘴里还说着什么。

“‘伏尔甘’……居然还真的是你?”

这个印度裔男子,正是当年的“伏尔甘”,只是身上多了一丝老态。

向山没听过这种语言,但从神色上来看,“伏尔甘”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伏尔甘”说话的音量不是自言自语的程度,并且他很明显是对着谁说的。这种等级的黑客会在严密管控之中,向山觉得这应该不是远程联线,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

从态度上看,“伏尔甘”甚至是对话之中较为强势的一方。这意味着房间内的人多半不是“保镖”与“监视者”。向山甚至可以凭借自己阅人的经验判断,“伏尔甘”在与另一人相处的时候,是将自己定义在“保护者”的角色上的。

――你的软肋?

那么,“伏尔甘”放松的神态也是一个好消息。它释放的信息是,“监视者”不在这里。

“伏尔甘”转过身去,离开了房间。等再次来到这房间的时候,他的咖啡里多了一个冰淇淋球。他又喝了几口咖啡,转过头去说了一句什么。

而此时此刻,向山已经来到了他的窗框之下,一只手掌握住了窗台那数公分宽的凸出部分。

在“伏尔甘”转过身体的一刹那,向山手掌发劲,一条胳膊带动整个身体飞腾,双足稳稳落在窗台。与此同时,一个提前固定在手腕上的破窗器贴了上去。电子激发的火药,推动钨钢撞针撞击玻璃。裂纹瞬间爬满了整扇窗。

向山的后背一个短促冷脆的发力,以神似“寸劲”加“铁山靠”的技法打碎玻璃。他整个人倒飞着滚入房间。他的后背撞在地上,然后弹了起来。在半空中,向山调整姿势,从包中擎出主武器――一把形制接近长剑的链锯。

不待“伏尔甘”反应过来。向山便扑倒了他,用链锯锯下这家伙的脑袋。“伏尔甘”在脊椎被切断的一瞬间就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向山依旧切下了他的脑袋,还从包里抽出两张金属箔,一张裹住伏尔甘的脑袋,一张裹住伏尔甘的尸体,防止有可能存在的警报。

向山站了起来,望向另一边,一个青少年――多半未成年的孩子抱着一大桶冰淇淋走了过来。从面相上看,他跟伏尔甘很像,也不知道是父子还是兄弟。向山倒是很庆幸刚才自己斩首的画面没有被这个家伙看到。他耸了耸肩:“我很抱歉,孩子……”他化作一个旋风,对着男孩侧颈狠狠来了一下。

向山本来是想要将这孩子打晕。但男孩的后脑连同颈部居然完全是义体。向山这一拳将男孩打翻在地上。男孩尖叫“Why!”。

或许是因为紧张,向山居然鬼使神差回了一句“BecauseI‘mbatman。”他第二拳几乎打断了那男孩的脖子。男孩终于不动了,只剩下手在颤抖。向山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杀一个孩子的准备。

向山闭上眼睛,重新接入了无线信号。他要接管这里可能存在的电子设备。窃国者不会任由这么一个大黑客随意解除网络。这里的无线信号多半是局域网。向山打算从这里带走“伏尔甘”的工作记录,看看窃国者绑架全人类的事儿还有没有得解救。

向山首先去碰的,就是房间里唯一一台计算机。向山直接拆开机箱,拆下存储设备。这个时候,他也接管了房间内的摄像头。这些位于局域网中的摄像头全都在“伏尔甘”的掌控之下。向山认为,这多半是“伏尔甘”为了给自己提供安全感而设置的。它们的目标,恐怕是窃国者派来的“保镖”们吧。

向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他很快筛选出可能有价值的玩意。向山准备站起来。但是莫名地,他单膝跪地。

――这是……

他的“想法”,没有被身体正确执行。

――出bug了……不……

脑机接口的底层,“自我意识”到“运动信号”这一块依旧没有问题。但是,“运动信号”到“义体识别”这一块……

外来的指令阻碍了向山的操作。

出问题的是这具合法义体原本就有的部件!

“伏尔甘”无疑是死了。就算没死,向山也不觉得那个脑袋能凭借颅腔内可能存在的供能,释放出足以穿透金属箔的信号进行骇入操作。

――不……不……

还有一种可能。

那个男孩。

向山倒在地上。他看向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的手,不是无意识颤抖。那是类似于盲打键盘的状态。

“伏尔甘”只是一个称号。被斩首的那个印度裔男人,确实在29年持有过这个称号。但顶着这个称号的未必一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