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并没有给宁之远徐徐图之的时间,她主动牵住他的手,说:“这是我认真考虑过后的决定,那是一条人命,与我血脉相连,我不能见死不救。”

宁之远急切的想说一番能打消夏末念头的话,可夏末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

她是……这么倔……

她认定的事,总会直行到底,就算触礁,也不会后悔。

如果没有她的这副倔脾气,那么小乐大概就不会出生在这世上了。

宁之远心里叹息,无法再劝。

何况他是医生,最了解不过,那是一条命。

不论血缘,在夏末有能力去救的情况下,他愿意做她想做的。

而且,她正在争取他的同意,这样看来,他在她的心里……很重要啊……

宁之远摸了摸夏末的脸,“我陪你去。”

夏末笑着点头,脸上洋溢如小乐般单纯美好的满足。

傻女人……宁之远看着她移不开眼,真是个傻女人。

夏末晃着他的手,很像在撒娇。

***

他们再一次坐上那趟火车,下车后急忙赶往医院,在医院门口,夏末拉住宁之远,指了指花店,说想买束花。

在夏末眼里,所有的花朵都很漂亮,她不知道付琳珊喜欢哪一种,于是问身边男人。

宁之远把自己撇的很干净,说自己也不懂。

换来夏末不相信的眼神。

“我真不懂!”宁之远声音大了些。

夏末发现,他心虚时就会大声。

“恩,我自己选。”她看了看,想到每次见付琳珊,她都穿一身红。

那时怎么会想到,她会与她有这样的牵连。

夏末让老板包了一束红玫瑰,花束很轻,可她却抱得小心翼翼。

宁之远侧脸看她,默默捞起她的手牵住,她的手很凉,还在冒汗。

“不怕。”他在病房门口,轻轻道。

夏末笑了笑,心情复杂。

推门而入,病床上的女孩,憔悴的让夏末差点认不出来。

短短几个月,付琳珊从一朵娇艳的鲜花迅速败落枯萎。

她的头发不再油亮,潦草的扎在脑后,她的脸蛋不再白皙,漂亮的五官因为浮肿而挤压变形,她的手上挂着点滴,猛然抬头,也看见了门口的夏末与宁之远。

她的眼睛在宁之远身上停留几秒,难掩爱慕与欣喜,随后转向夏末,变得幽深。

“你回去吧,我不会要你的肾。”她说。

这句话,正好被敢来的付正义听见。

“啪!”付正义双眼发红的扇了付琳珊一巴掌,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那巴掌其实不痛,付琳珊看着付正义,“爸,你让他们回去吧。”

***

夏末站在门口,一句话都还没说过,宁之远搂着她,想带她走。

付琳珊侧身窝进被子里,房间里只有付正义喘着大气如同哀鸣。

夏末走进去,在床头放下那束玫瑰,说祝你早日康复。

床上的付琳珊突然坐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将点滴瓶扔向夏末,“你滚!”

她终于不再平静的可怕,她终于有了原来的那副小姐脾气,夏末觉得其实挺好。

人要活得鲜活肆意才不浪费,她一直没什么脾气,或者说是被生活打磨掉了脾气,有时她会想,或许她原本很像付琳珊,只是命运让她们变得如此。

夏末一抬手,制止了要进来的宁之远,她捡起瓶子,不在乎付琳珊刚刚那样对她,她说:“你生病了,很难受吧?别担心,都会好的。”

付琳珊扭过脸,掉下眼泪。

“哎……夏”末一声叹息,虽然付琳珊拥有富有顺心的前半生,但她病了。

虽然她夏末的前半生没人疼没人爱,但她可以救回一条人命。

人的命,是最说不清楚的了。

她走出来前,摁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给付琳珊重新扎针,付琳珊剧烈挣扎,哭喊着:“不要碰我让我去死好了。”

宁之远侧过夏末,让护士先出来,只留他与付琳珊在房间内,关上了门。

房内传来阵阵哭声,夏末站在走廊上,对付正义说:“无论怎样,我都会救她的。”

付正义老泪纵横,当年他抛弃的女婴,如今却为了他们要摘掉一个肾。

他只能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末摇摇头,“没什么,别在意。”

***

“你也出去,不要你管我!”付琳珊躲在被子里,怕被宁之远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你听着,”宁之远说,“我们都不欠你的,但我们都想你好,你不知道孤儿院是怎么样的吧?如果没有你爸,你也会在孤儿院里长大,你爸为了你操了多少心?你就只会任性吗?你看不起夏末,可你真的一点也比不过她!夏末想用自己的力量保住你的命,她不想当孤儿,她想你活着,你是她的姐姐,你们是姐妹!”

“呜呜呜……我不要她救我!”

“你以为我愿意她摘掉一个肾来救你吗?”宁之远觉得付琳珊简直不可理喻,他女人牺牲这么大要救人,可有人还不愿意被救!

他们难道是吃饱了没事觉得摘肾很好玩吗?!

“……我死了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久久,付琳珊才说。

“……”宁之远一愣,“是的,我不喜欢你……”

付琳珊听他亲口承认了,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