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大雨,释放了夏天所有的热情。荷塘里原本羞涩的花骨朵儿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知了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枝头,烈日当头下声嘶力竭。

盛夏的荷塘生机勃勃,宁之远只要轻轻推开窗,就能欣赏一池的娇羞,也因为了诊所优越的地理位置,某个小肉团子更加爱呆在这里缠着叔叔。

徐风拂来,在不忙的时候给小家伙念一个故事、栽一颗小树,做一道家常菜,已经是父子俩最惬意的时光。

而夏末,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宁之远提起这里时,会那么的向往。

粉红掺着碧绿,每一朵荷花都美得令人赞叹,青青的莲子羞赧的藏在莲蓬里,田埂上还时不时蹦跶着青蛙与田螺,露珠点在宽大圆润的荷叶上,阳光一照,反射出耀眼的钻石光芒。

宁之远带着笑意没有转身,静静听身后女人与小孩热闹交谈。

小乐:“妈妈,为什么会有荷花?”

夏末:“因为这里有荷塘,有人播下了种子。”

小乐:“妈妈,为什么荷花下面会有莲藕?”

夏末:“因为莲藕本来就是藏在泥土里的。”

小乐:“妈妈,所以说,为什么会有莲藕呢?”

夏末:“……”

一个问,一个答,答不上来,就沉默,等着他去救场。

“莲藕就是妈妈,莲子就是小乐,妈妈和小乐不能分开对不对?”他终于转身,救夏末。

小乐似懂非懂点点头,当然不能分开。

夏末扶额,看着自己的宝贝对宁之远说的每一个字都毫无疑问,有点无奈。

“要不要过去玩?”他指了指荷塘,小乐立马跳起来跑在前面。

夏末想追上去,却被宁之远拦住,他说:“没关系的。”

于是,她与他慢慢走在后面,齐齐看前面的小短腿摔了一跤,不痛不痒的爬起来继续跑。

“其实莲藕只是地下的变态茎,莲蓬里的莲子才是果实。”他悠悠的说着,垂眼看夏末。

夏末也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怎么的,脸上嫣红。

***

夏末蹲在田埂上,伸手想拉过荷叶,可最近的一片荷叶太小,而大一点的荷叶她又够不着。

“我来。”宁之远蹲在她身边,倾身过去,与她的手臂同一方向,生生长出一截,轻而易举的拉过那片被夏末看中的荷叶。

夏末用荷叶给小乐做了一身衣裳,翠绿的小披风、小裙子,还有一顶小帽。

小乐穿着荷叶服开心的在边上跳舞,夏末转头去看,正巧对上宁之远正低下的脸。

艳阳照在她其实很年轻的脸盘上,眼睫被晕出一道金色茸边。

两人忙错开眼,夏末埋头拔草,宁之远久久沉默后,与她说:“那孩子不是我的。”

他头一次开口提起那件事,语气已经释怀。

有这样努力过活的夏末,有这样嬉笑生动的小乐,一切的阴霾,都会被烈日暴晒成袅袅青烟,随风而逝。

“……”夏末先是一愣,孩子?宁之远曾有过的一个孩子因为那场车祸而失去,还有一个……就是小乐。

那么……

夏末惊得捂住嘴,她刚刚听见了一个很可怕的真相。

宁之远那行尸走肉的四年,她那卑微自责的四年,全都因为一个谎言变得毫无意义。

这件事超出了她的道德范围,虽然她也不曾相告与他关于小乐的事情,但,她身为一个母亲,绝不会拿孩子的血缘来做这种欺骗。

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要背叛?

她抬起头,转头看身边的男人,他的目光散落在荷塘的花朵上,没有注意到夏末眼里的不忍与心疼。

终于说出来了,他长长吁了口气,猛的回头,看见夏末来不及收回的眼。

“我没事。”他看出了她的担心,宽慰道。

夏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宁之远,发生这种事情,她也不好多说,毕竟死者为大。

她拍拍裤子站起来,唤在远处胡闹的小乐回来,牵起孩子脏兮兮的小手,留下一句:“晚上我过来做饭。”

***

然后母子俩一溜烟的跑了,留宁之远一人站在田埂上,看着夏末急冲冲的背影,笑出声来。

夏末不会说好听的,她如果想安慰一个人,会做的很实在。

有些人会不明白,可宁之远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当然懂,她的心意。

夏末先是回去将席逸辰的饭做好,然后拎着一篮子的菜肉过来诊所。

下午来看病的人不多,多的是没事过来拉家常的大婶阿姨们。

小诊所宛如镇上妇女们聚会聊天的最佳场所,自从宁之远可以独立开药方看诊以后,这里比从前更加热闹。

夏末顶着一堆好奇八卦的眼神钻进后院,布帘挡的严实,却挡不住开火做饭的声音。

有阿姨揶揄:“哎呦,小宁医生,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了什么时候办好事?”

宁之远照旧是不回答,可这天下午,他频频走神,因为小乐在里面一阵阵惊呼晚上的菜色。

他不由得浮想联翩,如果每一晚都能吃上夏末做的饭碗,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