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小院突然在后半夜响起沉重的锤门声,一夜未睡的夏末披着衣服跑出来,心跳加快。

门边,几个小时前宁之远站的地方,换成了席逸辰。

他举着一根很粗的棍子,扭头挥挥手让她回房去。

夏末摇摇头,跑过去开门。

席逸辰挡在她身后,遮去阴风。

双门拉开,宁之远站在门外,大雾中看不清他的脸,离得很近,夏末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

席逸辰的影子罩在夏末身上,像守护神。

初春最冷的夜晚,她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跑出了守护神的守护范围,踮起脚将宁之远裹住。

他在发抖。

夏末咬了咬唇,换做她拢住他的手帮他捂暖。

他很顺从,手掌心几乎没有了温度,一直寒到夏末的心脏。

席逸辰想让多余的自己赶紧消失,却听宁之远说:“夏,夏末,能不能让小乐跟我回去一趟?”

他一开口就是这个,夏末连身子都寒了。

“我妈不行了!”宁之远终于抬起头,眼里满是哀伤。

夏末一时不能思考,事情太突然,她紧紧攥了下他的手。

他深深的看她,真切感受到了她几个小时前的绝望。

求求你……求求你……

她在求他,现在他在求她。

“我跟你一块回去!”夏末脱口而出,然后看见他如释重负。

小乐这一夜被叫醒两次,有些小脾气的不肯合作,夏末抱着他出来,眼里泛泪的哦哦哄着,虽然知道不应该哭,一切会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可,还是忍不住流泪。

他们急急忙忙往车站去,留给席逸辰一个空落落的院子。

一辆私人小面包车匆匆驶过小镇简陋的停站点,宁之远先护着夏末和小乐上车,然后拿出钱包低声说:“我老婆孩子,三个人。”

这种半路拼车的情况在小村小镇上很常见,司机收了钱,点了点人数,踩下油门。

瞬间,车屁股就被雾气掩埋,只能隐约看见尾灯。

***

宁之远越过几个熟睡人的腿脚,坐到夏末身边,这时小乐清醒了,乖乖坐在夏末腿上,问她:“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又看看宁之远,小脑袋里怎么也想不出来怎么妈妈会跟叔叔在一起。

宁之远勾了勾他的小手,说:“我们回去看奶奶。”

小乐先是偷偷看向夏末,见妈妈没阻拦,小心翼翼的回勾了勾叔叔的手。

宁之远深深看着夏末的侧脸,他本就是要带她回去的,却不想是这种情况,妈,你千万不要为了帮我,就丢下我不管……

我带他们回去了,你看看小乐,看看为我生了孩子的夏末,请一定要一直平安健康。

一路颠簸,天亮了,他们也到了,一路上宁之远没有抢着抱小乐,即使知道他已经长胖长大。

夏末最后实在是吃不消了,抖着手将孩子放在他的手臂里。

当胸膛被肉团子撞上,那种久违的饱满感让宁之远差点流泪。

到医院时,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看护一个劲的道歉:“我只是去晒被子,老太太昨晚尿床了……”

说着说着便哭了,“真的只是一会儿她就不见了……她一直说要去找小……”

“好了!”宁之远快速打断看护的话,“这些我都清楚了,你先离开吧。”

夏末站在他身后,觉得奇怪,却没有立场问。

宁之远将孩子交个她,说:“你先带孩子进去,我去找主治医师。”

夏末点点头,抱着小乐推开门。

宁妈妈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贯整齐的白发显得有些凌乱,只是一段时间未见,老太太的脸也苍老了许多,她睡得并不安稳,表情紧绷,眼角勒出道道横纹。

此时,宁之远坐在办公室里,听医生说:“老人家小脑萎缩的很厉害,本来老年痴呆的寿命就不长,你妈妈这回摔的很严重,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的,他都懂,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宁之远搓了搓膝盖,撑着站起来,与医生握手,说谢谢。

他一步一步往病房去,半路被冲出来的一伙人撞到,那平车上也躺着一个老人,不断抽搐,护士在喊:“快送手术室!”

老人身边的家人满脸焦急,跟着平车跑。

宁之远停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平车被电梯送下去,他才继续前进。

走廊变得空荡荡,医院的走廊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敢进去。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听夏末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