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每天都有小调皮在身边说笑,一下子冷清下的家空荡荡的,让宁之远再也呆不下去,收拾了几件衣服,索性住到了宁妈妈那里。

他去的时候手上的口子还冒着血水,老太太害怕的躲着他,像是他是坏人。

宁之远紧紧蹙着眉毛,他才不是坏人,真正坏的另有其人,

他洗了澡往老太太身边一坐,不再让她逃开,而是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

心里有一块地方被生生剐下来,很疼,很难受。

宁妈妈僵直了半天,白胖的手指一个劲的推着他。

“妈你别动,让我靠靠。”他低语,手臂收的更紧。

宁妈妈可怜兮兮的看着看护阿姨,希望她来救她。

看护逃开老太太的眼神,将宁之远换下的衣服拿去洗。

这样靠着并不舒服,因为怀中人的不合作。

宁之远长叹一声,将手臂松开,只见宁妈妈哧溜一下逃走,坚决不跟宁之远一个房间待着。

他只能苦笑,躺在满是妈妈味道的床上,一点点敛起心中的痛,化作对夏末的恨。

这股恨,比五年前更多更深。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对夏末一无所知,他手足无措,只能躲到这里。

***

宁妈妈这几天不仅一次偷偷问看护:“屋子里那个小伙子要住到什么时候?我不自在,让他走行不行?”

上次的体检测出老太太心脏有些不好,虽然不是大问题,但人老了,一切都得小心。

宁之远看着手里厚厚的体检报告,数八粒速效救心丸喂老太太吃下,一张脸实在是笑不出来哄她,只能顺着她的愿望,尽量不与她待在一个房间。

可,一日三餐总是要在一张桌子上吃的。

宁之远吃不惯看护做的饭,从他住过来的这天开始,掌勺的就换了人。

可宁妈妈似乎在跟他作对,他炖了瘦肉汤,她闹着要喝骨头汤,他炖了骨头汤,她又说骨头汤里要放猪脚才好吃。

宁之远额角抽抽,从没听过骨头汤里放猪脚,看护笑着说上次夏末带来的汤就是这么做的,老太太用汤泡饭多吃了一碗。

看护哪里懂发生了什么,一说完,见宁之远放下了脸,赶紧出去了。

被留下的宁妈妈也很害怕,不闹了,老老实实喝完一碗汤。

宁之远看的揪心,轻轻拍拍宁妈妈的后背,妥协道:“明天给你熬猪脚骨头汤。”

宁妈妈瞬间眉开眼笑,点点头,说要吃苹果。

他就又去削苹果,将果肉分成一片一片,问说:“我能不能吃一块?”

宁妈妈迟疑的摇了摇头。

宁之远叹息,不跟她抢。

他整整一个月没有去公司,手机也关机,付正义不是找不到他,而是在给他适应的时间。

宁之远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陪在妈妈身边了,从前忙着学习考试,然后是医院繁忙的轮转,等真成了医生,就更不得闲,有点时间连睡觉都舍不得,配着女朋友约会看电影,就这样还被她嫌弃说不爱她,所有的时间都用完了,回家看妈妈这件事就只能一次次搁浅。

然后,女朋友死了,他浑浑噩噩过了四年。

等回过神时,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妈妈已经认不得他这件事。

当妈妈把小乐错认成他时,宁之远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当时是高兴的,恩,他不介意这样。

他现在不想一个人呆着,因为会不断懊恼为什么没有第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儿子。

每天晚上,他会等宁妈妈睡着后,在旁边沙发上简易的铺张被子,睡在旁边。

整夜整夜的听老太太的小呼噜,时不时起来给老太太掖掖被角,他一点也不困。

***

几天后,又开始了新一波的冷空气降温,还伴有大雨,宁之远开始不让宁妈妈出门,屋子里开着暖气,每隔三小时老太太怀中的热水袋就会被他拿去重新灌水。

宁妈妈哼哼的不喜欢被他管,可见这小伙子皱起眉毛不开心,她就又不敢哼哼了,开始闹着要吃饺子。

三鲜饺子费工夫不说,一时半会还吃不上,看护阿姨悄悄对宁之远说:“要不去超市买现成的?”

宁之远看看窗外的雨,摇了摇头。

来回一趟,他的衣服被打湿,特地跑老太太面前转悠,宁妈妈啪的一掌拍在他背上,唠唠叨叨:“你这样会感冒的!赶紧把头发擦干!”

宁之远低头,发现老人家趁他不注意脱了脚上的袜子。

他也顾不上擦头换衣服,从床头柜里翻出羊毛袜,蹲下来给老太太套了两层。

然后,看见了一个月前被宁妈妈藏起来的手提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