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之远根本不记得与付琳珊的晚餐,他去了一趟医院后面的疗养院,借了宁妈妈的厨房,给小乐做拿手的鸡蛋面。

软乎乎的面条,骨头汤水,上面卧着一颗黄灿灿的糖心蛋,面上浮着翠绿的青菜。

宁妈妈防他如防贼,生怕这个高小伙子偷了厨房里的盐糖味精。

宁之远眼尾扫到门口冒出一颗银白脑袋,语气亲昵带笑:“要不要吃?”

“哼!”宁妈妈不受嗟来之食,板着手走掉了。

可他还是做了两碗,将其中一碗包起来,准备带走。

“我之远最爱吃我做的面条!”很要面子的老人家踮着脚在宁之远身后喊道。

宁之远脚步一顿,他有多久没有吃过了?

妈妈老了,记性不好,换他给她煮面条了。

年轮,有的时候,残忍得让人无法接受。

他转过身,看夕阳下小老太太一脸傲娇,希望夕阳永不落。

宁妈妈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脸,想悄悄逃走。

付琳珊的电话就是这时来的。

“之远你在路上了吗,我坐你的车一起走。”

宁之远看着小老太太的背影,淡淡的说:“没空,你自己吃吧。”

付琳珊正要运气发火,电话却换付正义接过,他说:“之远啊,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宁之远站在原地,看小老太太躲在门边朝他挥手,意思是——快走开!快走开!

可他却不遵从她的意思,而是抬脚往她那里去,宁妈妈嗖一下躲得更深。

他把怀里的那碗面条交给看护,并且叮嘱一番。

***

夏末趁着宁之远不知去向,再一次趴在玻璃上看小乐,孩子睡着了,最近吃的肉多,小脸蛋粉嫩嫩,头发好似也黑了些。

然后,看见宁妈妈被看护搀扶着上来。

看护朝夏末打招呼,说上来给小乐喂饭。

夏末揪着手,偷偷问:“他呢?”

看护没在意,知道她是问宁之远,说:“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还让我先给小乐把尿。”

夏末点点头,还是伫立在门口,倒是宁妈妈牵着她的手说:“阿远有没有想我啊?今天有没有哭鼻子?”

夏末就这样被拉进房间,她第一个动作,是换下脚上的脱鞋。

她坐在小凳上,弯腰揉着僵硬的脚趾头,把血揉活后,穿上鞋袜。

宁妈妈给睡梦中的小乐抚了抚头发,笑眯眯的转头跟夏末说:“你看他多俊!是我的心肝宝贝。”

夏末陪着笑,给宁妈妈倒了杯水,看见袋子里是一碗汤面。

“还是把小……之远叫起来吧,面条要糊了。”夏末说。

宁妈妈一想也是,就挨在小乐耳旁唤他:“之远啊,小远,起来吃饭饭啦!是你爱吃的面条啊!”

小乐的眼皮动了动,不睁开,小胳膊却环住了宁妈妈的脖子。

看护笑出来,说这孩子真机灵。

宁妈妈亲在孩子嫩嫩的脸蛋上,小乐睁开眼,说:“奶奶,你又来看我啦~”

因为挨得近,说完就顺势也亲了一下宁妈妈。

夏末清楚的看见宁妈妈的眼底浮现一丝红线,她眼眶湿润的告诉小乐:“是啊,来陪我们之远玩啊!”

夏末的手摸进被子里,捏住了小乐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心中放下了什么,也坚定了什么。

***

从这天开始,夏末与宁之远打起了游击战。

他得去工作,不能每时每刻都守着孩子,而这时,夏末就会偷偷跑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抱着小乐,笑着哄他。

宁之远来了她就躲得远远的不让他看见。

她将所有的厚衣服都穿在身上,夜里就睡在走廊,不顾那些疑惑的目光。

小乐一点也没察觉妈妈和叔叔的奇怪,反而觉得妈妈和叔叔还有奶奶都围着他转,他真的是个小宝贝,开心的不得了。

付琳珊在家里抱怨说最近要见宁之远一面都很难,付正义放下报纸笑了笑,安抚道:“专心做你的待嫁新娘吧,等之远这趟回来,时候就差不多了。”

付琳珊一脸不好意思,躲进了房间。

正月里,宁之远被派去外省出差。

离开前,他通过护士长找了个看护照顾小乐,小护士见他走了,想向老大套点消息,被护士长点着额头教训:“少说话多做事!”

小护士转身把听见的少少信息反馈给了夏末,此时夏末正蹲在楼梯间啃一个馒头,连杯水都没有。

她被噎得难受,猛敲自己胸口,好不容易将馒头块顺下去,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