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礁?

这种巨大的客船,常年在江中往来疾行,操船的都是老手,今夜风平浪静,何来触礁的可能?

也许真是碰上了意外,但是文初闻言的头一个感觉——会不会是人为?有人不想让她囫囵着到达江州!她沉下脸来,越是紧急,越是镇定,“先出去看看。”

“是,公子,我去唤方梅和方兰,跟着公子一同去。”她的镇定感染了伶秀,慌张的情绪也跟着静了下来,快步去敲两姐妹的门,文初则回去戴上纱帽,再出来时,一行五人一同上了甲板去。

甲板上正乱作一团,有人哭,有人叫,恐慌的情绪混乱地蔓延着。管事是个小老头,正被疯狂的船客围住大声质问着,文初也走过来,正听见他嗫喏道:“这不关小老儿的事儿啊!小老儿也在船上,怎么可能会害了大家,船触礁了,是意外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意外?无风无浪的,怎么可能触礁……”

“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跑船了,水路都熟的很……”

“说!是不是你想谋财害命……”

质问声此起彼伏,小老头被逼的六神无主,连连作揖喊着冤枉,人群不断向前,他则不断退后,几乎被逼到了船舷处。忽听一道嗓音,清清淡淡,“管事确定是触礁了?”

这一声语气平缓,在激昂谩骂之中显得尤为突兀,众人一怔后纷纷回头,看见的,就是戴着纱帽的文初。管事抹去额上汗水,低头往后头看了眼,犹豫道:“小老儿实在不知,但船底漏了是真的,漏的不小,连着好几处,堵都没法堵,若不是触礁……”

文初点点头,没再纠结是意外还是人为,之前上来的时候,脚下已是积水盈船,这么一阵功夫,甲板上也渗出了漫过鞋底的一层水,这个速度已是飞快,这么下去,无需两刻钟,这船就要沉了!

“客船上应该有应急的办法吧,可有小船?”虽是问句,但她语气笃定,老头的眼神顿时游移了起来,忽然拧身向后,朝下头纵身一跃。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众人纷纷惊叫起来,文初却一早有了防备,箭步上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扯住了他一臂。

“饶命……公子饶命啊……”老头一跃不成,吊在半空中,慌慌张张求了起来。文初垂目向下,果不其然,船舷之下,挨着巨大的船身的地方,正藏着一条木质的小船。

这船不大,在水浪上起起伏伏,约么着只能容纳个三十余人,而此刻已载了十几人的样子,粗布衣裳,布巾包头,显然是这船上的船员。

见这老头没成功,上头众人也纷纷探出头来,小船上一个领头的中年人,一咬牙道:“走!快走!不等了!千万别让他们跳上……”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一跃而下,制住了这领头人,正是晋叔。

其余人纷纷大惊,朝他动起手来,无不三两下被制服。

上头的人看的心惊,有几个想跳上小船的人,估摸着晋叔的功夫,到底没敢往下跳。之前和文初有过交谈的那几个女子,双目一亮,快步走来,“步公子,可否让我们上船?”

她们一问,一旁船客也知道了晋叔的主子是谁,尽都出声道:“我也要上船,这位公子,价钱好说……”

“我乃江州尧家人,公子让我上船,之后必有重谢……”

“我出一百……不,五百金,让我上船……”

这些声音叫嚣着,吵的文初两耳刺痛,朝晋叔吩咐道:“把他们带上来,换妇人上小船,会游水的下江,和小船互相照应,往最近的码头去寻援。不会游水的,暂时在船上等着,尽量将水舀出去。”

这个命令引来了大片的不满之声。

寻援,能不能寻到还是另说,这般生死危机之下,会不会游水的,都想头一个上船寻求生机,哪管你妇人还是男人?那尤礼喊着凭什么由你做主,文初理都不理,手上用力,将管事老头提了上来,“最近的码头多久可到?”

老头抖抖索索,已骇的脸色惨白,只得如实道:“少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你带人入舱,尽可能往码头靠,多走一分,生机就大一分。”

“这……”

“还不快去!”

文初语气一沉,老头顿时不敢再耽搁,知道眼前这戴着纱帽听着声音温温淡淡的少年,恐没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柔和,决计是不会让他临阵脱逃了。他带着被晋叔一个一个丢上来的船员,一咬牙,飞快往下头去。

文初则靠在船舷上,将女子和孩童一个个送下去,有晋叔接着,可保她们安全。中间有两个男人想下去,一个是尤礼,另一个亦是某个世家子,直接让文初打断了腿,这个杀鸡儆猴之后,再无他人敢动作。

一炷香后,哪怕有人不断向外舀水,渗水也以飞快的速度漫到了脚踝处。船的吃水线已极深了,在江中行的摇摇晃晃很是吃力。那小船上,也终于满打满算挤下了不到四十人,另有二十几个男人,以晋叔打头,跟着向最近的码头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