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小说网)除了教坊司,镇上还有一条陋巷,被当地人称为花街.

不长,四五家小妓坊挨挨挤挤,附近混居的也多是杂七杂八的三教九流.此时此刻,其中一家妓坊中,浓妆艳抹的老鸨子正嫌弃地看着跟在后头的龟奴,一身粗布短打,抄手弓背,缩头缩脑,连看人的眼神儿都是个贼溜溜的小瘪三样儿.

"可给老娘记住了,手脚放干净,要是让我发现……"

"哪能啊,我楚问可不是那样的人儿."

"嘁,还有名姓咧."

老鸨子撇嘴摇头,边嘀咕着"白瞎了一个好名儿",边停在一间柴房门口,砰砰敲门如擂鼓,"个丫丫的呸的,当自己是老娘养的姑娘不成?睡睡睡,日头晒着腚了还在睡!开门!你这棺材仔,给老娘开门!"

吱呀——

摇摇晃晃的木门被捶开一条缝,竟是空空如也鬼影也没.

"这赔钱货,见天儿的往外跑,早晚死在外头."老鸨咒骂两句,没人应声,也失了兴致,"就这了,原是两个人住的,大砚了山,山头的小六子出不来,要不也不能让你顶上.这间屋子你跟那棺材仔共用,自个儿进去看着拾掇吧."说完,打着哈欠走了.

只剩下龟奴缓缓挺直了腰背,哪里还有半点儿猥琐之态?

正是文初!

谁也不会想到,她拼了命逃脱教坊司,竟一转身玩儿起了回马枪,躲进了更加乌烟瘴气的勾栏院里.这一招灯下黑,是她如今最稳妥的去处,也是唯一的去处.望着这间逼仄简陋的小柴房,文初伸个懒腰,多熟悉的地方啊.

碎石头垒的床,稻草湿漉漉地铺在上头,墙角柴火堆的满满,紧吧的放个屁都能崩着脚后跟.阴暗,潮湿,腐朽,同那见鬼的十年岁月如出一辙.向后一仰,咣当一声,整个人倒在铺上,深吸着这发了霉的空气,竟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真贱."她暗骂一声,自嘲地摇摇头.

哒哒哒——

外头有脚步踩着冰雪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应该是"舍友"回来了.

文初调整好脸上的肌肉,让自己尽可能的低眉顺眼表情龌龊,如同每一个勾栏院里的龟公一样.然而这"低眉顺眼"的表情还没调整完毕,一眼瞧见走进门来的少年身影,立刻自动转换成了"横眉立目"!

"小王八蛋!"文初竖着眉毛,一个高从铺上跃起!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麻花般拧压身下,青涩中略显阴沉的少年脸庞挣扎着从她剪刀脚中抬起,显然想看清楚这招呼都不打就上来拼命的狠人是谁,"你……"他瞳孔一缩.

"认出来了?"文初冷笑一声,这下可真是冤家路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这个少年,正是道观里"拿她钱财见死不救"的小子!那日雪夜昏黑,今天借着淡淡的日光,总算将他的脸看了个清楚,就连文初都不得不说一句,这小王八蛋长的倒是不错.

肤色微黑,剑眉浓长,眼神如鹰,因为极其的瘦削而显得眼窝深邃,竟是十分的峻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他的身量了——太瘦,瘦到颧骨深深突起,颊无三两肉,身上骨头一根根硬而凸,这么压着,仿佛随时都能一戳戳死她!

少年挣了两下,没成功,干脆眼睛一闭,"你还没死?"声音粗哑,带着变声期的刺耳,实在不怎么好听.

她受不了地掏掏耳朵,"小子还敢横!"

啪——

脚丫子朝他脸上一踩.

少年浑身一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小豹子,不过只片刻便松懈下来,逆来顺受般平静,"没钱."

"放屁!"

"没钱."

"那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