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这几天过的,可说鸟枪换炮.

普通的枕头被子抬出去,换成了滑不溜手的真丝缎面儿;一日三餐不重样的上,但凡她提个一嘴想吃什么,第二天菜色必定上桌;小厨房时时烘着一盅燕窝粥,以备她沐浴过后口干肚饿;就连沐浴的水都甩了其他妓子九条街,飘着香氛怡人的梅花瓣儿……

更有甚者,今早她道心情憋闷,嬷嬷也允了让她亲自出街.只派了四个人高马大的婆子,名为使唤,实则监视,"文姑娘,是不是先去绸缎庄子把衣裳选了?"婆子两前两后地跟着,一路虎视眈眈,连番催促.

文初也不动气,嗅着空气中久违的自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嘶,就是太冷了."

"冷的邪门儿呢!"杏子搓着手连连点头,"哪有冬天打雷下雨的,还连下了这么多日子,往年可没这样."

"邪门儿?"昨日大雨方歇,夜间就掀起了浓雾,到了晌午的时候,能见度还不过数米,跟人打个照面儿都是模糊的,邪门儿一词倒也贴切.想到逃跑的契机,文初笑的意味深长,"一月之后,还有更邪门儿的……"语调轻轻,如同梦呓.

杏子追问道:"姑娘,你说什么?"

她却不答,指着前面道:"有家绸缎庄子,正好,就这儿吧."

四个婆子扭头一看,同时变了脸色,"不行!"

"不行?"笑的危险.

"姑……姑娘恕罪,并非老奴不遵吩咐,实是这间绸缎庄它……"这婆子四下里看了看,低下声来,神神道道:"它后面就是一排……绝户巷子啊!"

绝户巷子?怪不得一路上人烟稀少,她只当天寒地冻无人出门,却不想竟是死的没剩了多少人!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镇子地处西北,本就贫瘠,加之鞑子叩关,连年抢掠,难免会出现这样的惨剧.此时再看那冷清清的绸缎庄子,不免觉得鬼气森森,她都如此,对鬼神之说深深信奉的老婆子更是惶惶,"文姑娘,听老奴一句劝,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啊!"

真是刚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文初挑眉一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说完,步履从容,迈进店门.

这间铺子不大,三面挂满各色各样的布料,一个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盹儿.杏子正要唤他,被文初拦下,"未必就有看得上的,先瞧瞧再说."

于是这一瞧就瞧了小半个时辰,每匹布料前站上片刻,摇摇头,再换下一匹.一圈儿看下来,文初倒是津津有味,只苦了门边候着的婆子们,本就怕的心颤,这下连个说话的声儿都没有,更觉阴森可怖.

见时候差不多了,文初这才唤道:"伙计."

伙计惊醒,"有客人?!"

这声音实在太过惊喜,以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有肥羊"的错觉.很好,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文肥羊笑的满意,"就这么几个样子,可还有更好的?"

"姑娘放心,好的都在里间咧!"

"带我瞧瞧,"又问杵着不动的婆子,"可要一起?"

这四人早就骇破了胆,哪里还敢进去,"小伙子,你们店里有几个门?"

伙计一愣,"这个,就一个啊."

四人放下心来,"咱们就在外头候着姑娘."

文初心下冷笑,面儿上只点点头,把抬步想跟的杏子也留下了,单独跟伙计进了里间.这次倒是快得很,只不一会儿,便笑意吟吟走了出来,后头跟着同样笑开了花的小伙计,手上三匹料子两件成衣,显然买卖愉快宾主尽欢.

婆子们大大松下一口气,忙不迭出了铺子,"文姑娘,时候也不早了……"

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总要给嬷嬷摆出个态度来,"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