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迈步离开梅林走向huā厅时,记着尹承善,俊逸有才掌的男子,恰逢年少,风华正茂,今日的尹承善比在落凤山看得舒服。方才听小姐们说八卦时,说起过尹承善的妹妹尹怡,如今嫁入王家,据说很会讨婆母欢喜,虽然是继室,但也引得一众庶出小姐们羡慕不已。

尹承善的嫡母虽然对妾室压制的比较狠,对庶子也多是打压,手段简单粗暴,但据说对庶女不错,尤其是疼爱抛弃生母眼里心里只记得她的尹怡。丁柔弯了弯嘴角,尹承善听见这话,难保不会郁闷的吐血,丁柔最欣赏的不是他的容貌,也不是经世之才,而是他对生母的态度,也许有不忿的因素,但听得来的消息,尹承善从未嫌弃过生母,同是自强不息,冲两点丁柔才会在梅林里同他说了几句话。

其实比起状元,丁柔最偏爱被赋予传奇色彩的探huā,虽然看不上李寻欢对感情的态度,但探huā听着就好听,想到父亲和二叔都是探huā及第,丁柔对探huā少了许多的遐想,文争第一,能做状元不是更好?谁愿意屈居人下?

丁柔看得出尹承善对杨和的重视,他们应该是一生之敌,同时她也真的拜读过杨和的锦绣文章,大气磅礴,震耳欲聋,发人深省,并不是空谈高论,而是有论据有思想,读之有心潮澎湃之感,引人击节赞叹。

杨和出身江南书香门第之家,却思想激进,行文行云流水,丁柔从短短的文章上推断杨和应该属于稍显的激进的改革派,而尹承善丁柔研究过两年前四院比试时,争论的焦点是海上贸易利弊得失,两年前尹承善输在了略显得中庸上,他应该属于改良派,谁优谁劣,等他们围为官执政一方,或者入阁进入权力中枢后,才能判定。

大秦立国六十余年,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许多已经面目全非…

丁柔甩掉了脑子里的念头,世上再无太祖皇后。

“六妹妹。”

在huā厅门口,丁柔见到等候她的丁姝,脸颊冻得有些红,看到丁柔才长出了一口气,丁柔心里一暖,专门等她的吗?握住丁姝的手“五姐姐怎么不进去?”

“没看见六妹妹,我不放心,方才我看见三姐姐独自一人,问她,说你在后面,你同三姐姐?”

“没事的,伴了两句嘴罢了。”

丁柔挽着丁姝的胳膊悄声走进huā厅,她不用问丁姝如何同万小姐解释,大太太亲自教导出的女儿会把事情办妥当,进了huā厅,先是听见慷慨激昂的声音“海上贸易如太祖所言,富国强民,然滋生蛀虫,商贾之家为富不仁,弊病一现,不得不用雷霆手段除之。“文华兄说得有理。”

“腹议文华兄。”

丁柔抬眼看去,一名穿着藏青色袍挂的青年立于当众,背着双手,目光灼灼,脸上溢满压制不住的〖兴〗奋激昂,他不是杨和,字是文华的话,应该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李毅李文华,据说他最敬佩的人,不是恩师,而是杨和杨廷和。

李文华带动了才子们的激情,huā厅里格外的喧闹,丁柔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丁姝自然同小姐嫡女坐在一起,一张小屏风划出了嫡庶之分。

丁柔先是打量起huā厅的布置,同样是敝开的十扇落地玻璃窗,从厚度上看,丁柔很佩服工匠的智慧,落地窗户不够厚风一吹玻璃便就碎了,大秦总没有钢化玻璃吧,虽然通明度赶不上薄玻璃,但也足够透亮,坐在huā厅里能看见外面的梅林,huā厅四角放置着炭火盆,银碳燃烧,带出淡淡的香气,中间一尊两人合抱的九鼎香炉,香气缭绕,一面从棚顶而降的琉璃珠帘,将huā厅分为东西两半。

东面才子举子聚集,西边是小姐们安坐,珠帘朦胧,既符合礼教,又不会让才子佳人不得相见,颇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透过珠帘丁柔看见才子跪坐在软席上,在他们面前摆放着条案,上面陈设着茶点,白玉酒壶承装着琼浆玉液。

琉璃珠帘晃动,丁柔眯着眼睛,才子簇拥着一人,他穿着暗红色的袍挂,头上不曾戴冠,一根玉簪挽住发髻,面冠如玉,带着几许不常见阳光的白皙,浓眉入鬓,细目丹凤,眼梢微微上挑,鹰鼻方口,颜骨微高,眼波流转间带出几许的锋芒,观才子们对他的态度,他应当是闻名已久的杨和,论相貌,他赶不上尹承善俊秀飘逸,略显薄凉,论身体,他也显得单薄些,然气势上绝不输人,不容任何人小视。

不如说现在他虽然不曾出言,不过是浮着茶杯里的茶叶,但激昂的举子眸光敬佩拜服的看向他,这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形成的。杨和成名之战在西子湖*,舌战众书生,后在钱塘江口,偶遇外邦使臣,因使臣口处污言秽语,杨和教训之,大涨了威势,那名自视甚高的使臣据说是一国王子,拜服杨和的气节才学,欲拜杨和为师。

杨和在江南声名鸠起,直到两年前四院比试名扬天下,被人称为第一才子,据说回到江南苏杭时,满城轰动,尽看杨郎,醉酒提诗,游玩秦淮河,杨和狂放的事情没少做,他同尹承善一般,同样连中两元,所有人都在推测,他们中的谁可连中三元,成就前无古人的三元及第。

“文华此言,当浮一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