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起狠,来来回回地折腾。各种扭曲的姿势,暖榻连着香案响动,案上正焚的香炉剧烈颤动着翻坠在地,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守候的小宫娥面面相觑,耳根子处如沸水滚过,万万不敢进来收拾。

那麝香的气味愈发浓烈了,鼻端充斥的全是那种令人眩晕的味道,他翕着鼻翼深深一嗅,停了下来,去看那流涕的女人,她辗转哀哭,只是没有发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淌着、沁着泪,比那吃了黄连的哑巴还要有苦说不出,小产的时候都没哭得这样伤心……

窗纸底下透出来的风又干又刺骨,那两张轮廓汗液浃渫,被浸渍透了的肌肤还是禁不住地起栗。他累得喘息,低垂着脑袋,两眼剜着她,汗渍和泪混合着,滴滴溅落在她的眼上,鼻丘上,唇上,又从瘦突的腮上分流下去。

这种冷血的男人也会流泪么?相顾无言,噙在眼角的水珠在她合上眼帘的时候被推落下去。

他捏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与她十指紧扣,唇舌交缠,让她将把那些汗血与泪都如饥似渴地吞咽下去。

“我以为你没有心了,你还会伤心么?”口中尽是从她那里索取来的蔷薇香,他一开口就对她尽数倾吐出来。

她说:“我不是伤心……”

他眼角急剧缩动,伸手将她的脸揽到眼前:“不是伤心?那是怕了?是疼了?现在知道疼了?要失去骨肉至亲,所以怕了?知道疼了?那之前为什么不疼?”

她又低泣,声如秋日枝头的叶子在金风里的瑟响,是一种孤寞而低沉的喧咽,凉风带走了水汽,就连落地那一刻的瑟声也是干巴巴的。“她不是别人,她是我的亲妹妹……”啜泣声渐响,她紧紧攀住他的臂膀:“你要杀她,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吧,我本来就对不住你……”……

……

“人活着的时候,为恩怨是非耿耿于怀,闹得天翻地覆,过了三途川、奈何桥,什么爱憎贪嗔、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碗孟婆汤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梦里,也不知是谁这样说。

昨日他们说过的话她竟忘得差不多了,竟仿佛大梦初觉,由于梦中太过投入,醒来后心力交瘁,努力回想,也只想起公孙戾吻着她的额,说的最后一句:“朕都依皇后的……”

分开纱帐下床,皇后坐到妆台边对镜自照,眼下的两块乌青一左一右,好像生长上去了一样,再怎么施朱抹粉,也遮不去了。

听到声响,小宫娥们鱼贯而入,经皇后盘问,梳妆的宫娥如实回答:“陛下走的时候天还没亮,丑时的梆子才敲过,好像是边陲连夜报急……”

皇后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跟他之前是怎么说的了,依她的,是成全她们一起葬了性命呢?还是成全她要她不受折磨地活?耳边猛然跳出昨夜后来皇帝温存的语气,竟有些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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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霁天晴,庭中的宫人拖着竹编的扫把开始扫雪,栖在雪地的鸽群掠起。

周淑媛立在庭中几竿子郁郁青青的修竹之下,袖中取出手炉,轻轻敲了敲竹边的水瓮,混在灰鸽群里的一只白鸽稳稳落来,收了双翅,周淑媛捉了入屋,坐在暖炕头,动作轻柔地抚摸鸽羽。

宫娥在一旁报:“昨夜陛下去了永淑宫,今日天还没亮就走了,好像是接到了急报,这会子正跟顾相和冯大人密议呢。而皇后娘娘起来后就往苑西去了……”

“皇后去那里干什么?”

宫娥说:“听说右相的妾崔玉鸾住在那处荒僻的冷宫里,昨天西平郡王还在那里跟崔玉鸾单独见面了,似乎是陛下的授意,西平郡王出宫之后,陛下又请了太医过去,之后好像就下旨让崔玉鸾住在那里了,这些,陛下都不让那些知情的人走漏风声……”

“知道了。”

宫娥退去。

周淑媛放下白鸽,起身拾笔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