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水宮原本是个独特的庭院,参天的樟树朴树华盖如云,树下藤萝蔓挂,荒草丛生。所有的门窗禁闭,屋檐下,门柱上布满了蜘蛛网,偶然还有一二只肥硕的老鼠从容地经过,满目荒寒苍凉。

椰儿这才发现,轻水宮的后面靠近西院,而梨树后面那堵墙正好将西院与轻水宮隔断了。

有时,她还走去果园的工房里找喜柱,逢到特别惹人喜爱的画样,她就凭一把剪刀与一张纸依次剪开,留作画本。至此,手中的画本逐渐厚起来。她总面对着它们满意地笑,想像着有朝一日真的化作奇丽的彩锦。

她一连忙碌了十来天,终于影颜襦衣上的锦样彻底完工。她小心地折叠好,踩着莲步悠悠往影颜的云阁走去。

沿着青石步道,牡丹花开始吐蕊,阳光下绿叶纷披,万紫千红甚是热闹。隔着几道围墙已经有女子的欢声笑语传来,椰儿犹豫地放缓了脚步,看前面引路的宫人拐过了明堂,只好低着头往前走。

院子里影颜正在花池边舞着剑,一身侠女打扮,那宝剑在她手中略显沉重,但影颜兴致正浓,一招一势倒舞得有模有样。

树荫下花红柳绿的一片,看打扮也是官宦家的女眷,有坐着喝茶的,有站着说笑的,眼光都落在影颜的身上。

影颜舞毕,一个英姿抱拳,几位女眷笑得更欢了。

影颜看见了垂立在一边的椰儿,脸上的笑意顿然消失,眼瞧见她抱在手中的叠着的衣段,蹙眉道:“绣完了?怎么这么晚?”

椰儿朝她礼了一礼:“有个画样描得小了,耽误了些时辰。”

“先让本宫看一下,若是把好好的衣料糟蹋了,本宫绝不饶你。”影颜一副漠然骄矜的模样,随手拿住椰儿递过来的衣段,猛的抖开。

一件锦衣,一件绣满五彩花鸟的锦衣,在影颜的眼前流光溢辉。这等金银线、鸟羽线交织缠绕,绣在锦上,太阳光下荧荧闪闪,更显变幻不定,灿烂耀目。这一景象惊得影颜眼睛发直,目眩神迷,一时说不出话来偿。

“是什么啊?让我们看看。”女眷们嘻哈着叫。

影颜凝眸许久,才回过身去,将锦衣比在自己胸前,朝着众人笑道:“好看吗?”

女眷们哗啦围了上来,对着锦绣惊叹着,不胜讶意。

“绣得真好啊,我家衣裙够多了,可从没见这么锦绣的。”

“是啊,原以为宫里的针工局是最好的,穿出去可让人显摆,跟这一比,可差远了。”

“娘娘可真好福气,要是有这么一件,情愿拿我房里的宝贝来换。”

“那好办,我让她照样再绣给你们。”影颜端起侍女递过的茶盏,豪爽地回答。

有人迟疑道:“那也挺费工夫的,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众人的眼光这才齐聚在始终沉默的椰儿身上。

影颜大方地说道:“一个小小的侍姬,本宫的话,谅她也不敢不听。”

“娘娘,”椰儿突然开口了,一脸正色地朝着影颜说道:“奴婢先前是答应娘娘绣了这些花样,并没有答应别的。”

影颜正将茶盏送向唇边,见椰儿当面拒绝,惊讶得停了送盏的手。

“本宫令你再回去绣一些,是看得起你。怎么,想违抗?”

“没错,奴婢只是个侍姬,可也容不得别人呼来唤去的。”椰儿说完,再次福了福,转身就走。

影颜万没想到当众塌台,不禁恼羞成怒,将手中的茶盏摔在桌面上,冲着椰儿的背影叫嚷:“好你个不识抬举的贱人!以为陪新王睡几觉就有什么了不起了,看你厉害还是本宫厉害?今日甭想出云阁,本宫非扒了你的衣服出气不可!”

说着影颜就追了过来,椰儿眼见影颜一副凶相,吃惊地朝着明堂后退,不料前面的油漆大门哐啷被宫人关上了。

椰儿慌不择路,沿着一行台阶往上赶,没跑几级她就坚持不住了,只能撩起裙摆咬牙坚持着。后面的影颜一眼看见了椰儿的小脚,一抹玩味的近乎冷鹜的笑浮上了她的脸。

“喂,上面就是廖星台,你跑不掉的!”影颜吓唬道。

廖星台矗立于云阁西南,高台重重,上筑的檐角楼阁直插云际。椰儿逃进阁内,直奔到阁西的排窗前,已是穷途末路,眼见影颜带着两名宫人步步过来,带着狰狞的笑。

椰儿向窗外看了一眼,咬了咬牙,竟爬上了窗槛,接着,探足站到了窗外的窄窄的窗沿上。

后面的人不禁目瞪口呆。

影颜没想到外表柔弱的欣妃竟会作出惊人的举动,呆了呆,朝两名宫人喊:“快过去给本宫拿下!”

椰儿闻言,急忙往一侧挪动脚步,侧身而行。行了一小段,才发现自己的脚下面,高台的青砖陡壁直降而下,距离地面有三十丈许,不由一阵晕眩,只得小心翼翼地直起身,伸手攀住了头上方的窗框,站到窗外的边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