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华能称王。

皇宫之中。

两宫女甚有办法,收集来的丝线不下十几种。石榴娇的红线、翠毛碧的浅绿……望着这些鲜妍的彩丝,椰儿心内不免恍惚。

宫中织女多用织锦花机,手持织梭,足踏地杆,一梭一梭织作。母后曾经给她看一幅花树对禽间瑞花纹样的彩锦,摇头叹息道:“多好的料,可花样太死板了,还不如不织的好……”

无论如何挑织,赵玉儿终究不过有限的若干花样,变化殊少。哪里比得针绣,可以随意运用彩丝,纤纤柔荑指头下挑动种种针法,绣绘出万物的生机偿?

就说眼前大朵大朵的牡丹,凝了胶脂般的毫无生气,正如母后所说,还不如不织的好。可见只是个普通妃子罢了,那么,太妃们他们也是如此吗?她不能不想起秋芋针法绮丽的锦袍,仿佛看见她站在万千众生之上,大肆铺排她令人震惊的华丽,向世人展现荣华万千的尊宠,傲杀所有人的眼睛……

华能恨秋芋,却一直觊觎她的美色。“她死了,华能一定很伤心。”她将秋芋的裙襦用木框绷紧,无意间问道,“她吊了一夜了,华能怎么不去找她?撄”

“说来也奇怪,新帝那晚是宿在她那里。等公公们跑去禀报了,摇了半天才摇醒他,想是被灌了什么。”秋荷站在旁边看,回答道。

“妖妃想死,不想让他知道吧?”

“他俩的事谁知道,我一年也就见过秋芋二次。一次是皇帝给她过寿辰,那排场可大了。可她就坐在皇帝身边,没看见她笑过,只有新帝低头朝她温柔的笑……那眼神,真是醉死人。我们私下都说,妖妃好福气,可样子恰如其名呢。第二次就是被抬出来那次,我们都不得过去,新帝来的时候我们就被赶走了。”

末了,秋荷不无遗憾道:“真想看看新帝伤心的样子,他是那么英俊的男人……”

说到这里她突然闭口,椰儿斜眼瞥过,一朵红云浮在秋荷的脸上。

椰儿的唇角,牵起理解的笑意。

她俯下头去,捻起针线,将注意力集中在那片绷紧的绫罗上,挑起了绣针。

秋荷有些失神地望着她,太阳的一角浅黄正巧歇在锁窗上,让椰儿本就柔和的脸,添了一丝低吟浅酌的温婉。

秋荷想,这个欣妃真的不错。

七日后,珠儿的鞭伤愈合,又出现在楚香宮里。

椰儿很高兴。

珠儿谈起那顿鞭笞流了眼泪,秋荷拿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哭什么?让你受点教训,活该!”

椰儿连忙劝道:“你别说她,都是我害的,不该走远了。”

秋荷准备回景阳宫里去,边训着珠儿:“小心点了,别让那婆子抓了把柄去。”

椰儿和珠儿规规矩矩地呆在院子里,尽管时常地想起那个美丽的容颜,但为了不连累珠儿,她很安静地坐在卧房里,拿出那块母亲给她的白丝罗,开始用剩下的丝线绣花草。

这期间华能召过她一次,她照样被蒙着双眼抬进了华能寝宫。那夜的他很温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双脚,仿佛她的双脚不盈一握,怕被揉碎了,捏疼了。椰儿想着秋荷的话,心底有了一抹的感动。

“可她就坐在新帝身边,没看见她笑过,只有新帝低头朝她温柔的笑……那眼神,真是醉死人。”

他应该不是那个冷酷的人吧?

他到底长着什么样子?

她感觉自己的双脚被他抱在怀里,她的心猛然悸动,一股温暖漫漫荡漾。她安静地躺着,没过多久,竟然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被送回来了。

她到底失望,自己怎么会在这般境况中睡去呢?她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甚至,她没有“看见”他的脸。

那道红色的绸布隔开了他们的距离,当然他们的地位悬殊太大了。可她很想看到他,尤其是他温润的手捏住她的脚的时候,这种意念在她的心中日日滋长,膨胀得让她几近窒息。

白丝罗上那朵缀绿叶的山茶花快完工了,晌午的阳光让人困乏,守夜的老宫女正从窗外闪过,椰儿听到她在嘟囔着,昨晚不知是哪来的猫叫了一夜,闹得她神经紧张。老宫女打着哈欠,穿过屏门,椰儿听到外厢房的门吱嘎响了一下。

老宫女定是补睡去了。

过了良久,椰儿看见珠儿有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匾额下,她起了好奇心,悄悄地跟出了屏门。秋荷的身影从竹影间闪过,出现在垂花门下,正打着手势朝珠儿作暗号。

正疑惑着,珠儿已经搬来了一把木椅,轻轻地放在厢房门口。秋荷登上木椅,从门檐上小心翼翼地抽了块瓦片,放在上沿门框上,闭门夹住,只露出瓦片的一小半在外面。看似满意,才偷偷地将木椅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