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嫣与王珩的婚事既定,接下来便要商量着婚礼事宜。

照着萧太后和萧家几个长辈的意思,原是要等萧嫣及笄之后,再行婚礼。可是萧嫣却是不愿,她心里还念着赵策说过王珩前世早早故去一事,既然婚事定下来了,那就最好能早早地同王珩结了白首之盟,做了他的妻子才好。她同王珩商量了一番,想要将婚礼定在四月,也就是赵蘅成婚之后。

王珩心中觉得是急了些,可自己既然承了这门亲事,自当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意思来。第二日一早,王珩同家中长辈商量过后,便亲自去定王府拜见过老王爷,请他做掌婚人,为自己向皇家提亲。定王赵铎是先皇胞弟,虽早已不理政事,但在朝中德高望重,赵蘅的婚事也是由她来主婚,由他替自己提亲,再合适不过。

待王珩讲明事由,定老王爷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一口应下,“善,既然太后都赐了婚了,这掌婚人我这老匹夫就再当一回。哎呀,只是怕那萧丞相舍不得他那宝贝女孙早早地嫁人哦。”

大睿女子十三四岁成婚实属正常,但氏族女子往往都要等到及笄之后再行嫁娶,不过也是舍不得家中女儿早早嫁人。

王珩听罢,只道:“老王爷尽可放心,婚期一事,珩自当进宫亲自禀明太后。”

王家由着王珩同家人商量,萧府那边自然是萧嫣自己将婚期告知了家中长辈。

萧澹果真是不愿,一脸寒霜道:“你便这么等不及要早早地嫁给他?”

萧嫣放软了声音道:“阿翁,我要是嫁给他,不是比住在宫中好么?住得近了,那样我就能时时回来瞧瞧您了?”

萧澹“哼”了一声,转过身,不信道:“你到时候有了夫婿,还能想着我这个阿翁么?”

“当然想着了。”萧嫣撒娇道:“阿翁,要不我和三郎商量一下,就在旁边买座宅子住下好不好?到时候一墙之隔,我们爷孙俩低头不见抬头见。”

萧澹回头瞪了她一眼,道:“那样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出嫁的女儿还赖在娘家,你让王家人怎么看你?”

萧嫣将手一摊,“呐,阿翁,你看你这又不愿,那又不好,那你叫阿嫣怎么办?我都和三郎商量好了的。你现在又不肯,那让阿嫣食言而肥。”

萧澹道:“这哪里算食言?你左右都要嫁与他,只是再等两年罢了。”

“我都在三郎面前夸下海口了,说您一定会同意的。那个伺候阿娘的杏儿,可比我嫁得还早。”萧嫣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澹,求道:“阿翁,阿翁,求您了,好不好?再等个两年,要是我到时候病的连床都起不了了,那不是连拜堂都要人抬着不成?我可不要那样出嫁。”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萧澹皱着眉头斥道:“好好地说着喜事,你偏偏要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如今玲珑草数年都没有寻得,连师父对阿嫣的病都束手无策,要是再有个不好说的,两年之后,说不定阿嫣就要像那代郡蒋氏女一般,只得配个冥婚。”萧嫣说着竟然嘤嘤哭泣起来,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那蒋氏女,“想来那年她做侍读,与数家女郎一同入宫,哪里知道却是命短,竟然教一场伤寒夺了性命。我还称她作过阿姊,与她一同在平就殿上学。我还听说那个与她相配的何家郎君虽则出身氏族府第,但死前一直因着貌丑娶不到妻子,那蒋氏的阿姊说起好是可怜。”

萧澹听得心里一阵难受,萧嫣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如何不知。答应这桩荒唐的婚事,也是多半为了遂了她的心愿。他叹了口气,携了萧嫣在席上坐下,仔细将这女孙端详了一遍,这才道:“罢罢,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再退一步又何妨。不过你需答应阿翁,今日这些死不死的胡话莫要说了,眼下只得你我祖孙二人,若是被你大母阿娘还有你阿爹听了,不知心里多难受。”

萧嫣含泪点了点头,道:“阿嫣省得。”

萧澹又令人取了帕子过来给她亲自擦过了眼泪,眸中不由微微泛了红,“女大不中留,可我的阿嫣这还没有长大呢。阿嫣,你记得,这婚期你只说是阿翁定的,知道了吗?”

萧嫣点点头,伸手去握住萧澹已见枯瘦的手。

她的阿翁也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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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王珩到萧府接了萧嫣一同入宫。

说起来两人相识数年,萧嫣却从未同王珩同车入过宫,许是没有做过,亦或者如今的心境无论是什么事都能令她开怀,便是两人这般静静坐着无语,也令她十分高兴。

她满心欢悦与满足,倒是王珩却瞧不出欢喜来,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从容自若,执着一本医书来看。

萧嫣一边拈了块糕点来吃,一边抬眸偷偷瞧他。

这些年,他倒是长得愈发好看了,便是那俯仰之间都有着令人心醉的姿容。她只觉得心里一阵胜似一阵的甜蜜,好似瞧不够他一般。

她未来的夫君可真好看。

她瞧了一阵,便觉得有些不对了。王珩这一页也看的太久了,自从她瞧着他看这一页起,他就没翻过页来。她心里疑惑又好奇,又想着方才那样盯着他看,他都似没发现一般,她便更加大了胆子,索性摸到他身边,挨着他凑过头去瞧。

两人隔得近了,她才发现王珩隐在书册后的唇微微扬着,而医书那页上只画了一株三七草。

她不明所以,这株草有什么好瞧的,莫不是还能看出花来?

正待要问,王珩却已经伸手将那卷医书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含笑道:“你方才一直盯着我瞧,可是瞧够了么?”

萧嫣被他逮个正着,立刻红了脸,转开目光胡口狡辩道:“谁,谁瞧你了,你一个老男人又甚么好瞧的。我是好奇你在看什么,你一直盯着这一页看,我还以为上面有朵花呢。”

“我原是老男人啊。”王珩微微一笑,将医书丢给她,“喏,给你瞧,你不是好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