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楚和黑衣人的打斗仍在继续,姜桓楚年老体弱的哪里能敌得过黑衣人年轻力壮,武功又极为高强,所以姜桓楚身上已经挂了伤,血迹一滴一滴地染红了地砖。姜文希瞳孔一缩,心跳仿佛戛然而止,她看见,黑衣人一脚将姜桓楚踢翻,然后狠狠地将他踩在地上,提剑就要刺穿姜桓楚的胸膛。

“不——”姜文希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她已经不能去思考父侯是不是放弃了她,将她当做了弃子,也不能去思考她的内心对父侯是不是除了怨怼就再也没有爱,什么都思考不了,她只知道,眼前的人呢是她的父侯,是从小疼她入骨的父侯,是将家族秘密都毫不迟疑告诉她的父侯。

姜文希发了狠地往前冲,纤瘦的身躯爆发出强劲的力量,使得她像是在眨眼间就奔到了姜桓楚的身前,她张开双手拦住黑衣人的剑,怒目瞪他:“不许伤害我父侯!”

黑衣人依旧维持着提剑的动作,但是他定定地看了姜文希几眼,然后发出啧啧的怪笑声,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比诡异的味道,他说:“真是没想到,姜文希你还有良心呢,看你刚才那般冷眼旁观,我还以为你恨不得你父侯马上去死呢。啧啧。”

姜文希苍白了脸,但是丝毫不退让,她的眼睛带着坚决的色彩,看上去竟然那么的漂亮,她对黑衣人说:“他是我的父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你如果还想得到那样东西,就放了我父侯!”

黑衣人的目光在姜文希和姜桓楚身上流转,忽然就将他脸上蒙面的布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阳刚棱角的面容,不正是那个南伯侯的儿子鄂顺吗?

姜桓楚见到鄂顺真容的时候,还哪能不知道一直对付他们的就是南伯侯鄂崇禹?他实在没想到啊,南伯侯竟然那么大的野心,而且还那么有魄力!南伯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呀!他的目光落在姜文希瘦弱的背上,心中一股暖流淌过,终究,他的女儿还是跟他记忆里那般可爱美好,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对不起她。只是,无论如何,兵符都不可能交给南伯侯的。

鄂顺提起剑尖挑起姜文希尖削的下巴,锋利的剑尖已经刺破了她苍白的肌肤,仿佛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收割她的生命,鄂顺像是在感叹一般,他说:“倒是个好女儿,竟是让我看了一场父女情深的大戏,可惜,你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鄂顺最后的那几个字好轻好轻,却重重地打在姜文希心上,然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疼好疼,低头看去,又是当日母辛祭坛时被刺的伤口,可惜她知道,这一次她必死无疑了。姜文希扭转头,看着瞪大了眼睛的姜桓楚,看着他也被鄂顺刺穿心口,看着他的眼中对她展现的愧疚和疼惜,姜文希终于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还是不甘不愿,明明她是那样的天之骄女,应该被万人宠爱,应该得到大王的千般疼万般爱,她会享受人间的至尊富贵,然后保留姜氏一族的盛世百年,可惜她死了,真的死了。忽然间就想起了从前,她还小的时候,奔跑着去找父侯,恰好听见了父侯说,朝歌的荣华,王后的尊贵,只有他的女儿才能配得上。

小小的她好开心好开心,心中就存了一丝执念,她要去朝歌,要成为人上之人的王后,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初她还是天天真真的,过着简单的日子,然后嫁给一个爱她的人该多好?不过还好,她这一生虽然有不甘,但是最后,她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她遵循着本能挡在父侯身前,多么好呀。

姜文希苍白的脸庞上竟是露出了一朵小小的笑花。

姜桓楚重重喘气,佝偻着身体,以最后的生命力为动力,靠近姜文希,粗糙枯老的手掌缓缓地放在姜文希的头上,然后轻轻地,无力地摸了一下,再也睁不开眼睛。

鄂顺看着死了的两个人,再一次笑起来,并且也再一次地说道:“你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然后他蹲下来,翻开姜桓楚的衣服,在里头摸索一下,终于拿出一个玉石制造的方块,上面雕刻着姜氏一族的族徽,但是真正重要的却是底下精巧奇妙的一个机关,只有那支暗卫军统领手上的另一半兵符才能与之合而为一。

鄂顺掂量着手中的兵符,对姜桓楚的尸体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这个老匹夫以为他在东鲁留下似真似假的线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就不知道真正的兵符就在他的手中吗?可笑他竟然还将一个假兵符交给姜文焕,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机关算尽又如何,终是让人找到了兵符。

鄂顺笑眯眯地重新带起面巾,掠窗而出,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