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次日一大早醒来,程勉感觉头疼欲裂。猛嘶了一口气,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今天天气比昨天还好,阳光透进窗纱照了进来,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怔忪间,程勉打量了下自己身处的这个屋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在侦察连的宿舍。

那何筱呢?

一想起她,程勉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赶紧下床。仓促间没站稳,差点儿摔倒。正巧这时候徐沂推门而入,瞧见了他,打趣着说:“您可悠着点,别闪了腰。”

程勉没空跟他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何筱呢?”

“走了。”

走了?程勉拿腰带的手顿在半空:“什么时候走的?”

“早走了。”徐沂指指外面的大太阳,“看仔细了,这都转天上午了,你也够能睡的,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何筱不走,还在这儿守着你?”

程勉看了看表,又问:“那谁送我回来的?”

“还能有谁。”徐沂撇他一眼,肯定是他开车把他驮回来的。

程勉犹是觉得不敢相信,他真就这么睡过去了?徐沂看他一脸迷糊样,说:“对了,你昨天跟何筱说什么了?”

“怎么了?”程勉抬头看他,“她怎么了?”

“昨天走的时候,我见她眼睛有些红。”

昨天天色已经晚了,何筱匆匆从楼上下来,跟他说家里催她回去,让他帮忙照顾下程勉,把他送回部队。徐沂答应了,只是看她双眼泛红,似是哭过一样。

程勉呆住。

他跟她说什么了?难道他昨天不是倒头就睡?还是发生了什么了?现在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

程勉烦躁地捋了捋板寸头。他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何筱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那他是怎么答的?

程勉冥思苦想着,徐沂也不着急,打算继续看书。没想到他刚转过身去,程勉就像是被谁点醒了一样,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徐沂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抬高音调问:“干什么去?”

走远的程连长回:“抽自己一嘴巴子去。”

程勉还真不是开玩笑,想起昨天说那些话,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现在就想找何筱说清楚,那些事和人,他并不是故意再提起让她难过。只是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今天有领导下来检查,所有人都在待命,他出不去。

程勉顿住脚步,有些挫败地翻出手机,给何筱打电话。头顶的太阳晒得他有些焦躁,程勉微微眯眼,听着电话那头拉长的嘟声,数着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十声过后,电话接通。

“喂,程勉?”

何筱的声音传了过来,程勉却发现自己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原地打转两圈,他开口:“笑笑,我昨天、我昨天喝多了。”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没听见,就当——”

“没听见?”何筱的声音陡然拔高,“程勉,有你这么无赖的么,知不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程勉暗暗抽了自己一下:“我当然知道,你先听我说。笑笑,我——”

“行了,不想听你解释。”何筱打断他,“既然这样,那我说的话你也当没听见就行了。”

“你说什么了?”

“问你们指导员去”何筱懒得跟他多说,撂下一句就挂了电话。

程勉一愣,转脚立马回了侦察连宿舍。徐指导员早已闻风溜走了,等着他的只剩一张搁在桌子上的纸条。程勉拿起来一看,一眼就认出那是何筱的笔迹。娟秀而端正。

这张纸条上只有寥寥七个字,程勉拿在手中,却不知看了多少遍。放下时,小心翼翼地把它攥在手心,细看之下,他的双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胸腔内,像是突然被塞满,程勉忽然觉得闷,原地捻转片刻,他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愈发湛蓝,一下子高远了许多,风也渐渐柔和了起来,拂过脸庞,很是舒适。程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索性跑了起来。迎着风,跑得飞快。跑向远处,跑向天地的尽头。仿佛唯有此,才能抒发他所有的感情。

不知跑了多少圈,他停了下来,久久地弯着腰。而后摊开早已湿透的掌心,动作轻缓地打开纸条,看着那上面被汗水晕开的七个字。

“在一起。”他低念着这三个字,似是觉得不过瘾,他直起腰,举起手,对着天空大喊:“在一起!”

一声高过一声。嘹亮的声音,回荡在郊区辽阔的上空。望着不远处被他惊起的群鸟,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回响,程勉终于笑了,笑得大声,笑得满足,笑得孩子气。

手中的纸条被风卷起,隐约可见那七个被汗水晕开的字。

——程勉,我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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