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罗老成三人回到了自个家里。他媳妇王琼立马撩起罗大龙的裤腿,瘦弱的小腿儿上道道的红印子。罗大龙也很会眼色地哭得更大声了。王琼看得心里一阵阵的揪痛,张口就大骂起来了,“罗老成,你可真狠心呐,真下得了手呀,都把龙娃子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是不是他的亲爹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罗老成看着儿子的小腿,心里也在后悔自个儿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点。再听得王琼这一骂,跟着又烦躁起来了,“你怎么不说说他自个闯的祸啊,把人家罗老四闺女好好的头给推撞成那个样子,我不打他几下,人家能下得了气啊?”

“你要打也不能往死里打啊。罗老四他有气又怎么着。难不成还要咱大龙给她偿命不可。再说,那喜儿不是也没死嘛,哦,一个丫头片子,就她个身子金贵,我儿子就不是人呀,为这么点破事儿被自个的爹这样作贱。”王琼气得咬牙切齿地道。

罗老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

“喜儿,喜儿,你感觉怎么样哪?你跟娘说说话呀。”周氏再次轻声轻气地问道。

从罗喜儿睁开眼睛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帐子顶。周氏心里很不安又不愿意往坏处想,正不知如何是好。

“老四媳妇,太阳都快落山了,你咋还不出来做饭呀。大伙们去了山上一整天了可都饿着的呢。村里头不都说你做事勤快麻利的嘛,今个儿咋就拖拖拉拉的还不动手做饭呢,一家子都躲屋里头做啥子呀。”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大嗓门,紧接着门口就出现了个五十来岁的妇人,中等身形看着挺壮实,一身深色衣裤,有点四方脸,脸皮黄黑黄黑的。她往床上扫了一眼,刚好对上罗喜儿看过来的目光,罗喜儿能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耐烦和不屑。

“哟,喜儿不是醒过来了吗?这醒来了不就没事儿了。你咋还守在这里不去做饭哩?咋能想让几十人都等着呀。一会吃过晚饭大伯他们一家还得赶路,我们家二爷,光哥儿几个也得回镇上的哩。这哪能耽搁的呀……”她噼噼啪啪地说了一大堆,句句都带着指责,听着似乎还有一点炫耀的味道。

“他二伯娘,我这就去准备。”周氏边站起来边说,脸色越发的憔悴,疲惫难掩。她低下头,伸手帮罗喜儿掖了掖被角,“喜儿,你再躺一会,娘先去做饭,一会再来看你。”

那妇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退出去前还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一个丫头片子,紧张个啥子呀。”

“娘,我去帮你。”罗小玉跟着站起来了。

“娘,我也去。”罗志顺也站了起来。

“顺子,你在这陪着喜儿,还有小九和秋儿,有小玉帮我忙就行了。”周氏看了看罗喜儿,显得有些不忍离开,走一步回头看两眼地往外去。罗小玉跟在她后面。

罗喜儿知道了刚才那个大嗓门妇人是自己的二伯娘王氏。王氏在村里头那是出了名的,小气爱计较,嗓门大,泼辣,蛮横不讲理,一般人是不想也不敢得罪她的。王氏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有两个儿子在镇上的大户人家里头当差,听说还是个管事的差事。就凭着这点,她在人前人后那态度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罗达胜呢,在罗家排行最小,跟前面三个哥哥的年龄差距很大,连几个排行靠前的侄子的年纪都跟他不相上下。他排行最小,却没有得到任何受宠爱被照顾的机会,自己的娘去世得早,爹呢是个不善照顾人的,兄姐又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说白了就是个没人疼没有管的老来子。好不容易成亲后,罗达胜两口子还经常受到自家兄嫂的明欺暗压,特别是王氏,更是咄?^逼人。这不,周氏不过是稍微迟了一点去准备做饭,王氏就按捺不住,气汹汹地前来催促了。

老大罗达开是个秀才,大儿子和小儿子也是秀才。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邻县同兴县城内,一年难得回来几次老家。留守在村里的就只有罗达荣和罗达胜这两家的人口。像这种一年一次的清明扫墓,兄弟都回来的日子,一般是轮流地在老二和老四两家煮食摆桌吃饭。每次轮到罗达荣的家里,周氏都忙前忙后地帮忙,比主人家还要忙碌几分。轮到在罗达胜家的时候呢,情况就相反了,只有周氏带着孩子来准备这几十口人的饭菜。另外两家虽然女眷众多,却没有一个人肯主动上前来帮一把手的,只是坐着等吃,吃完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周氏还得收拾碗筷之类的。

周氏是个勤快老实的人,从来不抱怨说这样子很不合理,而且吃饭的人数不多不少的,她也还能应付得来。但今年清明节的情况跟往年有些不一样。罗喜儿弄破了头,刚刚醒过来需要娘在身边照看的呀。一想到今早上喜儿被送回时一脸的血,周氏不觉心里一酸,再听到厨房外面传过来的阵阵说笑声,心里就更难过了。第一次心里有种酸涩的感觉,觉得此时的自己和孩子很是孤立无助。

“老四媳妇,那肉可别放蒜头了,我家鑫哥儿不爱吃蒜。”

“四婶,土豆切丝放点辣子炒才好吃嘞,再放点醋。”

“这么点儿青菜够谁吃呀,让小玉再去摘多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