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山洞里,是良久的寂静。

微弱的光线从山洞顶上的小口中投射进来,照耀在微湿的地面上,反射出淡淡的光纹。洛渐清紧紧地握着玄灵子的手,等待着他的答案,他双眸睁大,眼中闪烁着认真的神色,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重要的细节。

因为,这或许就是《九莲夺天录》第七夺的关键。

玄灵子白皙清冷的脸庞上并未有任何的波动,他垂着眸子,镇定冷静地看着洛渐清,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唯一奇怪的就是:他一直未曾开口。

两人便这般凝视着对方,这种情况实在有些诡异,令洛渐清忍不住地开口又问了一遍。到这时候,玄灵子才镇静地说道:“很多年前,在你不在的时候,为师曾经……去一个秘境历练,然后得到了一个奇遇。这番奇遇实在太过玄幻,为师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只知在那奇遇里,为师的……轮回之道,似乎有所改变。”

洛渐清瞳孔微颤,见玄灵子说到这就停住了,他忍不住道:“轮回之道?师父,轮回之道是什么意思?能再说得清楚一点吗?”

玄灵子垂在竹榻之下的手先是紧了紧,又微微松开,他压着声音,道:“为师也无法说清,或许就是在轮回的时候,为师与其他人不同,可以……更好地进入轮回吧。”

洛渐清一头雾水地听着这话,好似并未听懂,而他自然并未发现,玄灵子的背后已经一片潮湿。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好像轻轻一碰就能绷断似的。

确认洛渐清没有任何后遗症后,玄灵子便继续转身去炼制丹药,洛渐清则依旧仔细思索《九莲夺天录》的第七夺境界。

玄灵子穿着一袭白衣,目光淡淡,落在被元神之火不断炙烤的丹炉上。他的身上,因果线密集分布,无数的因果多得连洛渐清都无法分清,最粗最闪亮的一根因果线从他的心口一直连接到洛渐清的身上。除了那根缺失的鲜红色因果线,他的因果与其他人别无差别,甚至更多更密。

十一日后,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这一炉丹药再次失败。

洛渐清正好在洞外用梦煞锻炼自己的意志,听到这爆炸声,他赶紧回到山洞,只见玄灵子的衣角有一处破损,但乍一看并未有什么伤痕。

洛渐清立即上去道:“没有受伤?”

玄灵子颔首道:“无事。”

洛渐清终于松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师父,你这次炼丹怎么如此不小心?丹炉爆炸可是大事,掌控得不好甚至有可能让炼丹师波及身亡。”

这是玄灵子的第三次失败,失败是常事,可是闹出这么大动静却非比寻常。要知道,前两次的失败别说丹炉是否爆炸了,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若不是玄灵子告诉洛渐清“丹药炼制失败了”,洛渐清还不知道这件事。

洛渐清随口说道:“在炼丹之时,必须全神贯注,不可分神。”

玄灵子身子一僵,轻轻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便是第四次的尝试。

一只只的梦煞被抓到了山洞里,扔入丹炉中,成为炼丹材料。洛渐清坐在竹榻上,运转《九莲夺天录》,感受天地间的规则,同时极为小心地去触摸那未知的第七夺境界。

这就好像在一片大雾中行进,身后是早已明朗的前六夺,面前却是不知道到底在何方的第七夺境界。时至今日,洛渐清终于清楚,为何当初在极北之地的风神海,青君前辈的意念直到最后才愿意出来帮他,并且还十分遗憾。

青君在化为灯芯前,曾留下一抹意念给了洛渐清,在风神海上时,为了帮助洛渐清和墨秋逃脱,青君的这抹意念助洛渐清学得了《九莲夺天录》的第五夺“夺生死”,但同时也消失不见。

那时青君便说过:“我本想在你遇到第七夺时,凭借主人的经验,助你一臂之力。”

沧海桑田,往事已经过去,洛渐清现在也并不后悔当初的事。虽然他知道,即使学会了第五夺“夺生死”,那时也已经救不回墨秋,可是当时的他别无选择,为了生存,只能让青君在那个时候帮助自己。

洛渐清紧闭着双眼,用元神去看这天地间的一条条线。

轮回之道……

那是轮回之道。

为何轮回之道不连天空,只连大地?

难道说,这轮回之道不受天道约束?

可是一颗石头怎么会有轮回之道?一粒沙子怎么又会有轮回之道?

它们并没有生命,它们不是人族,不是妖族,也不是梦煞这种奇异的生灵,为什么那根鲜红色的线也能连在它们身上?既然石头有轮回之道,沙子有轮回之道,那一滴水是不是也有轮回之道?!

洛渐清手掌一拍,于空气中凝结出一滴水珠。

只见这水珠悬浮在他的手掌之上,晶莹剔透,好似一颗珍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滴水上,竟然也有线!而且不止一根线!

这滴水上有两根线,第一根线连向了洛渐清,第二根线则连向大地!

这也是一根略显暗淡的鲜红色的线!

洛渐清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非常奇异的东西,他只是模糊地知道那个东西就在那里,却不知道它的形状、它的形态,它到底是什么,它到底有什么用。

洛渐清将这滴水捏碎,连接在它身上的鲜红色的线也轰然破碎。

既然并无什么作用,那这根线到底有何意义?为什么它会存在在这里?

洛渐清一头雾水,始终无法清楚。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洛渐清时不时地从纳戒中翻出一些东西,仔细观察它们上面的因果线,有时又果断地将它们捏碎。

令洛渐清奇怪的是,有的东西只要捏碎,就再也没了那根鲜红色的线;但是有的东西即使捏碎,鲜红色的线也不会立刻消失,而是缓缓地沉入大地之下,不知去了何方。

“为什么有的红线会消失?有的红线却会埋入大地?这两者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洛渐清陷入了一个盲区,他茫然地在这重重大雾中寻找方向。在他的身旁,玄灵子将一道道地法印打入丹炉中。金色的符箓烙印在小巧圆润的丹药上,令这丹药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不断地旋转。

两人各自在忙碌自己的事情,离一年之期已经越来越近。

然而就在第十一个月刚来的时候,洛渐清却忽然听到一道微弱的破风声。他立即睁开双眼,惊讶地往玄灵子看去,玄灵子此刻也转首看他,两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互相颔首示意,道:“走!”

玄灵子拂袖将丹炉收入袖中,洛渐清则以剑风将山洞里的所有桌椅毁去。

两人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走,他们刚刚离开这座山,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道痛苦的喊声。洛渐清和玄灵子互视一眼,先找了一个山峰藏住自己的身形,然后再转首看去。

只见一个中年修士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脸上全是血痕,痛嚎地在空中乱飞。他时上时下,毫无规律,如同一只无头苍蝇。

玄灵子低声向洛渐清传音道:“神剑宗的七长老。”

洛渐清立刻颔首。

他们仔细地看着这个中年修士,这人被一团浓郁的紫雾包围起来,他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断发出骇人的大喘气和恐惧的呼喊声,每当他喊出一声,他的身体便会多出几道血口,鲜血汩汩流出。

“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