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又黑又冷,梁照棠双眼无神的坐在地上,身后是一片潮湿的稻草,空气中还隐约散发着一些发霉的味道。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甬道的那一头吹来阵阵阴风,让人从心底感到发寒。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记得上一次她还是为了逃婚自愿进来的。仿佛才刚刚过去不久,记忆还很清晰,每一幕都清晰的在眼前浮现。

那个时候她过的很开心,甚至还很潇洒,为爱逃婚,是多少闺阁少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更加天衣无缝,骗了那个与自己一起坐牢的小姑娘。那个时候梁照棠还在想,那姑娘真是傻的无可救药,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别人。

到头来,她才发现,原来最傻的是自己。

梁照棠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继续想下去,只慢慢抬起了头,看向对面站了很久的人。

“来看我的笑话?看完了,你满意了吧。”

宁恪站在牢房的门前看了她很久,神色如常,终是出声道:“你也不必太恨我,关一阵子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说实话,你也并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

梁照棠抿了抿唇,紧攥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下来,问道:“那你准备关我多久?”

“等国公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再没有能力还手为止。”宁恪淡淡答,“不这么做,我很难相信有一天你不会对吵吵下手。”

梁照棠颤了一颤,抖着声音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你相不相信我,又与我何干?”宁恪身形不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

听了这话,梁照棠顿时立起上身。积攒了一上午的愤怒顿时宣泄了出来,出声辩驳道:“我问你,宁恪,我可有哪里对不住你?值得你这样颠倒黑白,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梁小姐的记性真是不错,这么快就忘得干干净净……你不是很喜欢算计我吗?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宁恪低下了头,伴随着高深莫测的一笑,“你以为我是那个蠢到极点的淮安侯?任由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没有算计你!”她仍旧抱着一丝希望,不甘心的辩驳道,“我昨晚之所以破釜沉舟,抛弃尊严,都不过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

“关我什么事。”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挽回你的心……”梁照棠慢慢的攥起了拳头,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关你什么事。”

“都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宋吵吵!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还不知羞耻的霸占到底!”

“关我家吵吵什么事。”宁恪淡淡回答着。

“……”梁照棠顿时不再说话了,双手紧紧攥起,头却垂了下去。

宁恪单脚蹲了下来,近距离看了看她,眼神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情绪,“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算计。”

“知道我为什么不赶你走么。”他轻轻说着,语气淡漠如斯。

“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人的脸,究竟能厚到什么程度呢。”

梁照棠全身僵了僵,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

宁恪的眼神中带着彻骨的寒,梁照棠迎上去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丞相,仿佛一切都一直掌控在他的手里,稳如磐石,容不得别人有一丝反抗。隐约间,她甚至有一种这才是他本来面目的错觉。

然而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往日疏离有度的神态,慢慢站了起来。方站定,很平常的问了一句:“你冷吗?”

像是一句关心的话。

梁照棠缩了缩,没有回答,只抬起头看着他。

宁恪似乎也没有要听她回答的意思,只接着道:“冷,以后就不要穿的这么少了。”

梁照棠浑身僵在了原地,这是那个男人这辈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话里的意思,刺骨之极。

宁恪转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如初见时那样遥远而凉薄,并且此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不声不响的瘫坐在地上,连呼吸声都没有感觉似的,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一个巡逻的狱卒走了过来,看了看她的脸,有些惊讶的样子,“咦,这不是上次那个,那个那个谁吗!”

梁照棠抬起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那狱卒一脸惊奇道:“你怎么又进来了?又,又逃婚啊?”

看了看她的穿着,却又不像是逃婚的样子,懒得再想,只嬉皮笑脸道:“上回你可给了我不少的银子,要不我再去帮你给淮安侯府传个话?你再给多我些银子?”

淮安侯?严述之?

传话给他的话,自己怕是死的更快吧?

梁照棠的心仿佛已经死了,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答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你这回是真坐牢了?”那狱卒这么一分析,知道无利可图之后,顿时没了好脸色,“呸!真是浪费爷的时间。”没有任何犹豫,一个转身便离去了。

梁照棠慢慢地低下了头,双手狠狠攥起一旁的稻草,不声不响。

她早就不是那个骄傲的大小姐了,家族破败,无依无靠,连亲人现在过的怎么样都不知道。准确来说,还是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家族,也怪不得别人瞧不起。一切的一切,不过自作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