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B超图出来,容君烈迎上去扶住她,见她脸色苍白,他心底悲怆,眼泪又险些滑落出来,他攥着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他们所希冀的是,是检查错误了,她真的是肠胃炎,而不是怀孕了。

可是那张薄薄的纸上下侧有超声提示:子宫内有单孕囊。看到这几个字,容君烈心里唯一的希望都被掐灭,他看着叶初夏,叶初夏却撇过头去,淡淡道:“我去洗手间。”

出来时,远远的她就看到他倚在墙壁上揪自己的头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挫败与绝望。身边有一对夫妻相扶持着走过,女人肚子微微隆起,男人揽着她的肩,两人有说有笑,走远了,还飘来女人期盼的声音,“老公,真希望这一胎是个儿子,那我就是你们陈家的大功臣了……”

相形之下,他们的情况是多么惨烈。

走到容君烈面前,他已经恢复如常,除了眉宇间那沉重的无奈以外,再也瞧不见其他。他倾身过来拥着她,淡淡道:“走吧,医生已经在等着了。”

闻言,叶初夏背脊一僵,心口的疼痛顿时炸裂开来,她下意识护住小腹,手指紧得不见血色,半晌又颓然放下。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她选择了这段罪孽的开始,就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孩子,是妈妈不好,下辈子,你再投胎来做我的孩子,好不好?

走到电梯前,电梯刚好到了,她迟迟没有往里走,B超室在一楼,妇产科在二楼,仅一楼的距离。她突然不想那么快上去,不想那么快失去它。

她扭头向楼梯间走去,容君烈见状,连忙快步追上,看见她的神情似被雾笼住了一般,看不清是悲是痛。只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他跟在她身后,哪怕能够再早一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都会做好措施,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陪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她走得极慢,每走一步,都停顿一下。可是不管再慢,这段路也总有走到头的时候。容君烈看着她的背影,心口一阵闷生生的疼,他几次都想伸手拉住她,对她说:“小九,我们不做了,孩子我们生下,不管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我养着他。”

可是他到底没有付诸行动,十指紧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妇产科外面,主任医师站起来相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两人坐,接过B超单与验血报告书,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然后抬头对叶初夏道:“你们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呢?”

他们的经济条件,养一百个孩子都行,再说这些富贵人家,谁不是生了单也要凑成双的,“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主任医师见两人神色不对劲,也不敢多问,拿了一个手术同意书递到他们面前,“容先生,容太太,如果你们已经决定要做流产手术,请在这里签个字,我们马上就开始。”

容君烈的手,曾签过上十亿的企划书,他从来没有抖过,但是现在,他的手不停颤着,连握笔都握不住。叶初夏目光一窒,然后微笑着问医生,“这个会疼吗?”

“不会,打了麻醉剂的,睡一会儿就好。”主任医师做过许多人流手术,对于这个普遍会问到的问题,答得很尽职。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睡一会儿,一条生命就由此终结,容君烈握着笔的手一抖,笔落在地上。叶初夏回头看似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弯腰去捡笔,握在手间,她将手术同意书扯过来,快速的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容君烈眼眸里晦暗无光,他捏紧了拳头,心口从没有过的慌乱与疼痛,他轻轻的吸了口气,竟连吸进去的气体都冷得似一把匕首,将他的心肺全都生生割裂开来。

重新握着笔,他眼一闭,手指如飞,纸上落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医生将手术同意书放进抽屉,在前面引路,那半掩半敞的幽暗空间,此刻仿佛成了人间地狱。

叶初夏的脚步生生僵在原地,半晌都不曾挪动。其实从小到大,她很怕疼。以前被刀划了一条口子,她都能哭半天,可是自从认识容君烈之后,她所要忍受的疼,比地一条小口子要疼上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