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爷伤重不治,最终撒手人寰。

这个消息传出后,举国悲痛。皇帝不顾衰弱的身体,坚持到他灵前吊唁,亲手为他写下祭文,并命太子当众宣读。荣宠之至,可谓天下无二。

平王爷过世的消息传来,原本一路走走玩玩的秦明兰和李潇然也不由加快了脚步,夫妻俩可算是在平王爷下葬之前赶回了京城。

此时的平王府早已经解了封禁,偌大的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一片惨白。王府大堂内,一口黑漆漆的棺木摆在正对大门的地方,一眼看去,煞是吓人。

不过,或许是因为‘一路奔波’太过疲惫的关系,李潇然和秦明兰都顾不上许多,二人下了马便冲入灵堂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便双双开始放声大哭。

两旁守灵的家人也不由跟着流了不少眼泪。而后,二人才被扶起来,换了孝服,又重新在平王爷灵前磕头,上香。

又撒了几把泪,李潇然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晃,便倒在了蒲团上。

“世子!”

“不好了,世子又昏倒了!”

“快!把世子抬进去!”

“请太医!”

“请王妃!”

……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王府家人们做起事来依然是有条不紊,各司其职麻溜得很。

秦明兰自然也趁机一脸焦急的抱上李潇然就往里头走去。

因为平王爷过世的消息传来,平王妃便也因为不胜悲痛而卧病在床,太医是现成的。因而很快人就来了,给他把脉过后,也不过说些一路奔波太过辛苦,又过分哀痛,体力不支之类的话。最终结论就是:好好卧床休养!至少半个月不要下床了!

又是这样的话!

秦明兰在一旁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一模一样的手段,当初就糊弄过太后娘娘了,没想到他还敢拿出来糊弄别人。这太医也是个妙人,估计这些话他早就倒背如流了吧,不然也不至于脱口就说了出来。

太医诊断完便出去开药了。此时平王妃也终于听到消息被人搀扶着过来了。一样面色苍白的母子俩见面,顿时双双又泪如雨下。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一家人好好说些话。”无力在床头坐下,平王妃拍拍李潇然的手背,有气无力的道。

丫头们立马行礼退下。

下一秒,这对病怏怏的母子立马变得活蹦乱跳!

“来,潇儿,兰儿,快来看看小午儿,两个月不见,你们看看他长得多白胖了?他还会笑了呢!”

献宝似的将小家伙从王嬷嬷手里接过来递到小两口跟前,平王妃笑吟吟的道。

李潇然看似随意的瞥了眼:“嗯,是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秦明兰的一颗心则早都化成了一汪水。忙不迭把襁褓抱过来,她贪婪的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却发现跟前这个白白胖胖,正咧着小嘴呵呵傻乐的家伙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又软又小的孩子完全不同。掂一掂,嗯,分量也增了不少。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孩子的成长真是迅速得令人咋舌。

忍不住冲李潇然一笑:“午儿长大了不少呢!”

“再大也还是个小屁孩。”李潇然酸溜溜的道。以不虞的姿态表示对秦明兰以及平王妃将全服注意力都放在小家伙身上的不满。

秦明兰权当做没听见,连忙笨拙的开始逗小家伙笑。

李潇然心里更不爽了。正要发作,平王妃却拉住了他:“从宫里出来之前,皇后娘娘曾叫我过去和我说过几句话。照皇上的意思,你父王没了,那么这个王位自然就该由你来继承。因为你父王对天凤王朝的贡献,所以皇上决定让你承袭了你父王亲王的爵位。等你父王下葬之后,赐封的圣旨就该下来了。”

李潇然不在意的摆摆手:“无所谓,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吧!李默然他们呢?也有赐封么?”

“自然是有的。”平王妃笑道,“默然封一等侯,嫣然封一品郡主。南边的金陵城一样交到他们手上,给他们兄弟几个管理。等给你父王奔丧完毕,他们就该回去了。”

从偌大的南边几省,缩水到区区一个南京城,可见皇帝其实对李侧妃的娘家有所忌惮的吧?

李潇然满意颔首:“这样安排不错。”

平王妃便笑道:“好了,你们才刚回来,赶紧都躺下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就不多打搅了。这两天午儿还是跟着我,等你们休整过来之后再还给你们。”

“娘亲慢走。”李潇然连忙笑道。

送走平王妃,回过头,李潇然发现秦明兰的神色有些怪怪的。

“怎么了?”他便问。

“母妃方才的话,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秦明兰道,“午儿是我们的孩子没错,但也是她的孙子。论带孩子的经验,她可是比我们都丰富得多,孩子也跟了她这么久了,继续跟着她我反而更放心些。可是,为什么她要说过两天就还给我们?”

“还有你。”顿一顿,她又抬头看着李潇然,“照你的性子,母后说出这样的话,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直接反驳回去,叫母妃抱着孩子永远都别还回来才对。可是,你却没有这么说。”

李潇然一怔,旋即吐吐舌头:“真没想到一路奔波到现在,你脑子还是这么灵光。以后我都不敢在你跟前乱说话了!”

那就是说,果然有情况?

秦明兰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李潇然被看得及不自在,连忙一把抱住她笑道:“好了,这事不是我不说,而是……哎,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口。算了,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母妃自有她的去处。”

——

平王爷的棺椁在王府里停了七七四十九日,便被送到京郊皇陵入土为安。

一切行程以及礼仪布置都有专门人员安排,秦明兰和李潇然也不过按照他们的要求不住的磕头跪拜就是了。

平王爷丧事完毕后的第二天。

李侧妃笑吟吟的来到平王妃的住处,却发现院子里外都空荡荡的,竟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人呢?都去哪了?”不禁好奇皱眉。在京城里住的时间越久,她对平王妃的手腕就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到整个京城的排布,小到区区一个王府的管理,她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至于如今这么一个院落,对平王妃来说完全不在话下。所以,在这里没有见到一个人,她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有人胆敢躲懒,或是平王妃疏于管教,而是有一种近乎野性的直觉——出大事了!

连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贴墙走过去,立马听到平王妃的卧房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心中一凛,小步挪过去,便听到平王妃贴身的王嬷嬷的声音响起:“小姐也累了这些天了,就别再这么赶了。先歇歇吧,要是把眼睛给累坏了,世子和小世子都会心疼的!”

“瞧你说的!我不过是趁着最后的机会给午儿再做几件贴身的小衣裳罢了。午儿他娘是个好的,只是不适宜做内府主母,那些女红针线上的活计她就更拿不住了。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帮他们做了算了。”平王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好听,让李侧妃紧绷的心头都不由舒缓开来——

听里头的动静,分明没什么事啊!那为什么这外头寂静诡异成这样?

正想着,她又听到王嬷嬷道:“其实,小姐你不必这样的。你虽说要为王爷祈福,但只要上奏太后娘娘,在王府里设一间佛堂就是了。这样,既能全了对王爷的情分,也能和儿孙共享天伦,又何必……”

“该享受的天伦我已经享受够了。现在,应该是我来好好弥补弥补你的时候了。做人应该知足,也要知恩图报。不然,那就不配称之为人。”

这话什么意思?李侧妃听得云里雾里。

连忙凝神屏息,竖起耳朵细听里头的动静。这不听还好,仔细一听,她却发现屋子里头传来了伤心压抑的低泣声!

“小姐,你……你这又是何必呢?奴婢都是自愿的。只要这辈子能守在小姐身边,看着小姐你安详美满,奴婢就知足了!”

“你这个傻丫头!你是自愿的,难道我就不是吗?我这个人什么性子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只要是我做的决定,那就一定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不会后悔。反而我甚至可以肯定:以后,我们的每一天都会过的比现在更快乐!”

“呜……小姐!”

我的天哪!

李侧妃顿觉浑身一麻,跟触电似的,脑子里都乱成了一团浆糊。

忍不住,她慢慢直起上半身,扒着半开的窗台往房里看去。而当看清里头的情形后,她再度察觉到一阵晴天霹雳迎面而来,直接将她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只见房内,平王妃坐在红木酸枝椅上,手边还放着一个针线笸箩。王嬷嬷就半跪在她身旁,上半身却直接靠在她身上!平王妃一脸柔情,一手搂着王嬷嬷的后背,一手正轻轻将王嬷嬷鬓边的一缕碎发撩开。那深情的目光,那轻柔的动作……

明明是十分冲击自己三观的一幕,可为什么她却怎么都挪不开眼,而且越看越觉得舒心且顺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