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就底,这些教众大多是底层汉人,是以保酆帝本着历代先祖‘与民休息’的根本,先是谴精卫等任团练使,招集当地乡勇训练为兵,来以汉制汉,减少百姓对满人的忿恨。

但如今收效甚微,白莲教又在一年方二十的女子总教师白聪儿的号召下,越发的成规模,是以,只能派兵镇压。

可要说这白莲教,朝廷的立场谓之为邪教匪徒,可民间却不少称其为义军,正邪咱们姑且不论,只就立场论事,如今延珏一行人此去,绝非易事。

更何况,这甘陕乃自古丝绸之路的毕竟之处,又竟元朝蒙古人开辟疆土,各类色目人奇多,除却汉人,回回,畏兀儿人等也纷纷聚居在此,环境之复杂,势力之交错,绝非简单刀枪相向那般容易。

可说到这儿,有得看官又做梦了:不怕,咱老七和猴子一个八旗子弟骑射第一人,一个是将门之女,俩人儿又都那么精,对付这些,小意思。

俺只说:白、日、做、梦。

人精儿尚算,可若论领兵,一个是纸上谈兵十年,一个是兵书都没看过一本的底层小流氓,谁脑袋也没给开过光,再怎么着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不过还真别说,原本那些个随军的文臣参赞,无人不曾听过这延珏‘京城第一纨绔子弟’名号,原是各个心惊胆战,本着伺候炸毛祖宗的心思不敢轻易进言,可这一路相处久了,他们却都发现,这七爷儿跟传言中全然不一样,非但从不一意孤行,甚至每日都会集结所有人,请教一二,不懂的从不装懂,不明白的非要问到明白为止。

而夜夜陪着他在行军图上画圈圈的小猴儿,终于明白,为嘛这厮书读的那么好了,说好听的叫认真,说难听点儿简直就是有病!

这晚,行帐中,案台前,煤油灯儿下,一身太监打扮小猴儿俩手拄着包子脸,眼皮沉的恨不得上下撑一小棍儿,她瞧着对面儿俩眼儿精光的好似猫头鹰般,‘刷’‘刷’对着案几上的地图放光的祖宗,哀求道。

“将军,奴才实在困傻逼了,咱睡了吧。”

话如石头砸进粪坑,将军实在投入,压根儿没听见。

奴才俩眉头一褶,又掉高嗓子来一声:“龙(聋)将军,奴才困了!”

将军还是俩眼儿冒光,还是没听见。

奴才怒了,掐起早已没有的腰身,两步挪到将军身旁,她扯着嘴角坏笑两声后,俯身到将军耳旁,忽的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吼:“不好,前方有埋伏!”

“何方兵马?!”

噗——

哈哈哈哈。

瞧着跟前炸毛似的,眼睛锃光瓦亮,一脸兴奋的将军,小猴儿笑的简直不能自制。

“兵马你二大爷啊,我他妈看你像兵马,介地方还他妈没到呢,哪儿来的兵马!”

反应过来自己给这娘们儿耍了之后,延珏脸儿一沉,朝她轻轻摆摆手:“滚过来。”

过去?

屁,她脑子可没泡。

小猴儿摇摇头,往后跳了几步,离他老远山西后,接着乐不可支,一时间困意扫了不少,精神老多。

如今她可不怕延珏,她这肚子这么老大,恁是他天天有掐死她的心,也没掐死她的胆儿。

可她悠哉了,另外一个倒霉了。

延珏那腿老长,三两步就窜到小猴儿跟前儿,他抓起她的手,往她嘴跟前儿一放,接着阴恻恻的眯眼儿逼她:“吹。”

吹就吹,反正死的不是她。

小猴儿丁点儿不仗义,二话不说就吹了一个口哨,但听那一声长鸣后半晌,咻的一声,打帐外窜进来个猴儿。

僧格带蛆一屁股坐到案几上,此时的它早已没有初见延珏那般活蹦乱窜,这会儿它就像一猴干儿般一动不动,只瞪着俩老大的眼儿,可怜巴嚓的望着延珏,然——

嗷——

一嗓子猴儿叫,它还是作为替罪猴儿,落了魔掌。

延珏一把揪过僧格带蛆的脖领子,往盈盈跳动的蜡烛顶上一放,但听那猴儿吱嘎吱嘎的惨叫声响起,待那股子燎毛味儿散出了半天,延珏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它,彼时那僧格带蛆吓的直接窜到小猴儿身后,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看着自家主子。

小猴儿蹲下,把一早抓好的那把杏仁儿给了它,之后又假讪的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

幼小的僧格带蛆用脑袋蹭蹭小猴儿的腿,回已安慰,此时的它全然不明白,这两口子没一个好玩意儿。

它一腔痴心错附,一心以为自个儿主子‘艰难’的替它在‘魔抓’之下保命,却全然不知,他之所以随姓了‘僧格’还能活到今天,全都不过是因为僧格岱钦刻意在京城散播的一个谣言。

紫禁城里的人都知:顽主七爷儿随军养了一个猴儿,且‘呵护备至’。

保酆帝听闻后,半晌不曾言语。

而延璋听闻后,却是一声叹息:“她就这么没了,说到底,老七心里总是有个结儿的啊。”

是以,尽管延珏万分恶心这姓僧格的猴儿,可不得不说,僧格岱钦这下三滥的招儿,却是打了个障眼法,能暂且瞒过精明的皇阿玛。

如今小猴儿在军营当然是个秘密,是以为防万一,除却于得水,延珏不曾带一个近身伺候的奴才,要说于得水打小跟他,伺候他绝对不成问题,可伺候小猴儿,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恁是他是没了根儿的太监,延珏那小心眼子也不可能由着他给自个儿媳妇儿洗洗涮涮的。

您问了,那谷子呢?

嗨,不是说了,她那跛脚太明显,为了避嫌,跟了阿克敦呐,若说白日里,他们日日混在一块儿,猴子也大多都是由谷子伺候,可这到了晚上,除却洗澡那些太麻烦的事儿,怎么也不好日日折腾阿克敦的奴才进账伺候。

为此,小猴儿大方的说:“白天都洗了,晚上还洗嘛啊,事儿逼不是吗,我以前头发生虱子不也活介么大了,哪来那么多事儿!”

“你还生过虱子?”延珏俩眼儿瞪的像让人拿把剪刀给眼皮都剪开了。

“啊。”小猴儿没事儿人似的点点头,“要不是瞅着像和尚,我差点儿刺挠的剃了个秃子,咋了?”

延珏要疯了,自己到底打哪个下水沟翻出这么个玩意儿,还愣是当成宝贝?

“要吐你他妈就赶紧吐!”小猴儿也让他给瞅不乐意了,“你他妈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吃好的,用好的,洗的跟白膘子似的潇洒浪荡呐!”

“你知道个屁!甭说嘛讲究的香胰子,就那点儿皂荚,我到天津卫第三年才他妈用上头一块儿!”小猴儿竖着手指头比划着,再看那不知民间疾苦的七皇子,又道:“就他妈那一块儿,还是我跟人打的头破血流抢来的!”

延珏简直目瞪口呆,他自小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所谓的穷,他自觉自个儿见过,可真听这货这么一说,他还是惊着了。

小猴儿接着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他上着课:“你不总纳闷儿,那白莲教到底给那些人管了嘛迷汤儿么?我告诉你,嘛也不用灌,我以前饿傻逼的时候,就是你给我画张饼,我都不要命的往前冲!没招儿,穷啊,饿啊!”

小猴儿吊着嗓子,唱曲儿似的越说越欢,说到后来延珏默了,但这一次,他不只是心疼小猴儿昔日的遭遇。

而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坐下来思索,民生二字。

她的道理虽糙,却真真是这么个理儿,再恭顺的百姓,饿他三年,终会成为暴民。

那天的后来,延珏连夜招来一众参赞商讨了许久,他提议:待进城后,先将随军的粮草派出一部分,与久旱的西安城中百姓放粮三日,以振民心。

文官无一不赞延珏此举妙哉,既防了城中民心动乱,也迷乱了志不坚的暴民,七爷儿这一招软刀子,亮的极妙!

消息由探子策马不分昼夜送至京城,保酆帝阅之后,面露笑颜,朱红批复:此举,朕心甚慰。

而那天的晚上,小猴儿也并没遂了邋遢自在的心愿,而是在她困的几乎倒塌之时,还让延珏一脸嫌恶的给揪了起来,硬是逼着她把手和脸给洗了,可这脚么——

小猴儿肚子实在有点碍事,恁是再几歪也怎么都够不着。

到最后,当她彻底放弃,到了谁再让她洗她真就发飙的份儿上时,却被那双凉的像死人似的大手攥住了脚腕,笨了吧唧的褪下袜子,把她的脚丫子摁到了一盆热乎乎的水里。

这祖宗给她洗脚?

第一天,小猴儿毛骨悚然。

第二天,小猴儿战战兢兢。

……

第很多天后,小猴儿习以为常,万般悠哉。

……

经过了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后,延珏率一行大军终于浩浩荡荡进了甘陕竟内。

官道上,甘陕总督白克敬携城内文武官员前来迎军。

然,因白克敬是延璋的亲信,遂与延珏并没有说了过多客套话,而是直接将昨儿夜里的城中所发生之事报与延珏。

于是,还未下马,延珏便遭遇了第一个难题。

“禀大将军,昨儿夜里有匪军入城奇袭粮草,守护粮草的官兵奋起反抗,却因事发突然,全然无准备而遇袭,他们……他们还生擒了团练使……精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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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吗……我是吹了我日更,但我量力而为,我有雄心,没雄命,要是哪天更不上了,就……

平常心啊,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