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让人给点穴了?”小猴儿没心的逗着哏儿,这不逗还好,一逗僧格岱钦更摸不着脉了。

他这会儿真想劈开她的脑袋,好好瞧瞧,这丫头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却见此时小猴儿扳起了腿儿,撸起了裤管儿,露出一节白花花的小藕腿儿,接着扯了一根儿才刚包扎没用完的布条儿,把匕首一圈圈儿缠在了小腿儿上固定好,又落了裤管儿。

待抬起头后,却见僧格岱钦一张阎王面是又黑,又红,而某些方面少根儿筋的小猴儿压根儿不知道,那红从哪儿来。

“那个,我能走么?”懒得再说废话,她只挑关键的问。

“不能。”僧格岱钦也没转弯。

小猴儿扫了他一眼,并没问为什么,只问:“如果我非要走呢?”

僧格岱钦淡淡地说:“谷子姑娘现在被照顾的很好。”

得,明白了!

小猴儿忽然拍拍僧格岱钦结实的肩膀头子,笑的是不冷不热。

“僧格岱钦,我道是真没冤枉了你,你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

有了以上对白,接下来的日子,小猴儿也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那就是,哪管她待遇再好,也逃不过被软禁的事实,虽说如今手脚全都恢复了自由,可没用,一句谷子在他手上,恁是她脚下生风,也迈不得那院子半步。

当然,更让人瞧不明白的,是小猴儿。

就说唯一准出入那院子的尧武,便不只一次纳闷儿过,诶,你说,这寻常人莫名其妙给关了起来,就是不哭不闹,也得是愁云满面啊,可这七福晋,甭说什么哭闹,就是愁丝儿都在脸上抽不出来一条儿。

她这每天是该吃吃,该喝喝,该逗哏儿的逗哏儿,该睡觉的睡觉,若不是他知道如今外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在全城寻她,整个京城都因为她的失踪而惶惶不安的话,他时常觉得,她不过是把这儿当作别院,最近来小住上几日。

当然,尧武自是不知道自家鲜少行差踏错的王爷,为什么会把七福晋这烫手山芋软禁在院子里,可他知道,打从七福晋住这儿这段日子起,自家王爷脸上惯常的笑,又回来了,甚至他还直接把日日都要念经的佛堂搬到了这院子的厢房,除却必要的事儿,他几乎全天都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待着,尽管,两个人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朝云升,晚霞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院子里的柳树冒了绿尖儿。

天气骤暖,日头挂房头。

褪去了棉衣后的小猴儿,躺在两棵槐树中挂着的吊床上头,双手抱头的摇啊摇,嘴里还颇为惬意的哼哼着她唯一会的小曲儿——数来宝[旧时上门讨饭的唱词]。

因为是仰躺,僧格岱钦才进院子,离老远就能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果然时光容易把人抛,不知不觉,她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王爷。”尧武打千儿,僧格岱钦笑着摆摆手,他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春寒料峭,怎么穿这么少?”僧格岱钦说话间,已经摘下自个儿的披风给小猴儿盖了上去。

小猴儿也没矫情,道是自在的扯扯那披风盖好自个儿的肚子,也不瞧僧格岱钦,只管又把双手垫在脑袋底下,扬着因有些发肿而显得肉嘟嘟的小脸儿,看着树尖儿的新绿,道:“我说你管天管地还管着人拉屎放屁?”

呵,僧格岱钦笑笑,也不说话,只靠在树干上,自然的伸手抓着麻绳编织的吊床,稍稍使劲儿一拉一松,那吊床便来回摇的幅度大了些。

春风拂面,小猴儿惬意的摇着,一个正眼也不瞧他,接下来,就像是这两个月的每一天一样,这俩人,谁也不说话,自个儿琢磨自个儿的。

而还是跟每一天一样,先开口的永远是僧格岱钦。

“岱区呢?怎么没见着它?”

小猴儿没搭理他,只抽出一只手,用手指圈了个圈儿放在嘴边,仰脸儿轻轻一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响起,这时只听仰头的树尖儿‘刷’‘刷’‘刷’的几声,僧格岱钦闻声一抬头,接着一个黑影闪过,他想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

瞧见僧格岱钦那张阎王面被那半个苹果砸的红通通的,小猴儿笑的乐不可支,这时却见树上窜下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扯着一小根儿柳条,灵巧的跳在僧格岱钦脑袋上,一屁股坐下,像是王一般的边搔着脑袋,边朝自个儿的主人呲牙讨巧。

哈哈哈!

小猴儿笑的是小脸儿通红,她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梨子,在僧格岱钦伸手把它打掉之前,‘岱区’便灵巧的朝自个儿主人手里的梨子蹦了过去,二话不说拿着就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你俩可真是物以类聚。”僧格岱钦弄着给抓的有些狼狈的辫子,无奈的说着。

没错儿,‘岱区’也是一只猴儿,而且是只真猴儿。

就在小猴儿的蒙眼布都给摘了的第二天,僧格岱钦甚至连那唯一伺候的丫头都给撤了下去,整个院子,只剩他与尧武出入,那些日子,虽说小猴儿是也不作,也不闹,可只是那么瞧着她挺着个肚子,形单影只的样儿,僧格岱钦到底是不落忍。

于是,第二天下了早朝后,他便从集市上带回了这只几个月大的猴儿。

才带回来的时候,跟他待遇一样,小猴儿是瞧也不瞧,她本来就是个心硬的人,什么小孩儿,小动物的压根儿也戳不着她的软。

可这猴儿有一点当真像她,那就是,绝对让人忽视不了,只待上不过一天,它便完全不外道的把这儿当成了自个儿的家,是上蹿下跳,拿啥吃啥,吱吱吱叫的让人烦的要死。

就算小猴儿一百个懒得搭理它,可也受不得它这么闹哄,于是在这猴儿第一次占山为王的连盘端走她的鸡爪时,小猴儿终于火大的把他逮着,找了根儿绳子就给绑到了树上,接着去隔壁佛堂点了根儿香,只要它朝她呲牙,她就燎它的毛,再呲,还燎,直到最后那猴子满身多处冒烟,满面惊惧的盯着眼前的恐怖女人,小猴儿才放了她。

至此,那猴子便服了她,只要小猴儿一个斜眼儿,它就吓的呆若木鸡,连驯都不用驯,便万般乖巧。

而当晚僧格岱钦回来时,瞧见那个老老实实待在小猴儿脚边啃她吃剩的骨头的猴子,都是一个怔楞,可接下来,听见小猴儿喊它的名字,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她竟然叫它僧格带蛆。

他想,她该是恨透了他吧,可不,用这种手段将她留在这里,她怎么能不恨他?

可你要非说她恨他,可以她的脾气却实不曾闹过一次,也没问过他一句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甚至她明知道隔着几道墙便是睿王府,她都没用过任何手段往那个院子传过消息。

僧格岱钦弄不懂她,或者说他根本也不想弄懂,因为这样朝夕相处的时光,对他来说,是彻头彻尾偷来的。

------题外话------

今儿回来太晚了,字有点少,遂:明天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