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营兵答她:参赞大人才从御帐回来,这会儿该是去了将军那儿。

小猴儿倒也不意外,额娘说过:你果叔叔小时候是皇上的哈哈珠子,跟皇上可是一块儿长大的,自然关系是极为亲密的。

听是阿玛的营帐,小猴儿更是‘自然而然’的带着那死丫头一起过去了,只是,不若平时她直来直去的没人拦着,那天她俩被几个营兵拦在门口,说是里头有要事相商。

嘿!小猴儿的脾气和好奇心都上来了,什么时候果叔跟阿玛说话,都不让她们听了!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便拉扯着仲兰绕到帐子后身儿的窗子边儿上,逼着并不愿意如此‘粗鲁’的仲兰,陪她一起听墙根儿。

“皇上怎么说?”

“将军,皇上下了密旨,让您夜探格齐汗大营,察探粮草辎重。”

“当真只是察探粮草?”

“将军睿智,皇上虽没明说,但言谈间几次说着,当下,必须揪出这奸细之人。”

“莫非,皇上的意思是,顺势打狗?”

“正是,不管将军带回来什么消息,那奸细定是坐不住的。”

“哎……虽不是上上之策,但当前,却也算的上乘之策了。”

“只是……敌营危险,将军无比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司浑勿念,论起谋划人心,石敢愚笨,可若论刺探,石某却是当仁不让,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去给点几个信的着的人,现在便上路。”

“将军,多多保重。”

“放心吧,司浑。”

当时就差耳朵掉进帐内的小猴儿绝对没有想过,这句话,居然会是她最后一次听阿玛说话。

当晚,在她陪着那个边走边拍着身上灰尘的仲兰把食盒送给果叔后,她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她跟那死丫头说:“喂,咱俩别走了。”

仲兰也不说话,看怪物似的看她。

“瞅什么瞅,难道你不好奇,明儿我阿玛回来后,打出来的那个奸细是谁?”

仲兰还是不说话,可那眼睛却是大了一圈儿。

于是乎,当晚两个人真就没走,问题又来了,俩丫头赖在军营不走,藏哪儿啊?

嘿,这容易,因为小猴儿这话说完没一会儿,那‘跟屁虫’便出现在她身后。

便是小猴儿自幼在这军营长大,也不如这贝勒爷一张脸好使,延琮连话都没说,只伸手指了一下营帐,三人便有了一间绝对算是大的住地儿。

这一晚,小猴儿到是一如既往的自在,一会儿翘脚吃点儿那些皇宫里的厨子做的精致点心,一会儿在托腮想想,明儿会是何等惊险,延琮也是如往日,只是安静的坐在小猴儿的身边儿,除了看她,还是看她,直到小猴儿困的趴桌子上睡着了,他才抱起她,也不避嫌的跟她躺在一张床上,拉被子睡觉,倒是难为仲兰这一晚,守着烛台,一直安静的看书,待到实在乏了,趴在桌子上,也睡着了。

许是都睡的太晚,到了第二日快晌午的时候,这三个孩子才先后醒了。

原本小猴儿还在跟延琮吼着,“谁让你跟我睡一被窝儿的!”可紧接着,太监急匆匆的来报,便让所有人都怔楞了。

“六爷!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原来奸细是石将军!”

“你他妈放屁!我阿玛怎么可能是刺客!”

小猴儿翻儿了,鞋都没穿,就要下地揍他,可延琮拉着她,瞄了一眼那太监,只听他又支支吾吾的说。

“这么大的事儿,咱家哪敢瞎说,外头都闹翻了,说是昨儿夜里石将军连夜去会格齐汗,才回来就被抓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什么去会格齐汗,明明是皇上下旨让我阿玛去刺探敌情的!我昨儿亲耳听到的,是果叔传的旨!”小猴儿急的连连捶床,眼珠子瞪的老大的看着仲兰,“是不是!你也听到了啊!”

仲兰脸色苍白,唇角哆嗦。

“我问你呢,是不是!是不是!我们一起听见的啊!”小猴儿嘶吼着,看着仲兰,眼珠子越瞪越大,她看着,看着,看着越来越颤抖的仲兰,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仲兰摇头,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

小猴儿泪滚烫的砸在了延琮的手上,她疯了似的挣扎着要往出跑,她抓破了延琮的脸,咬坏了他的手,踢青了他的腿,直到她脖子一阵钝痛,眼前一黑……。

如果一切是梦,该有多么好,梦醒了,她依然可以猴子似的骑在阿玛的脖子上,依然可以抱着弟弟,偷笑的看着阿玛怀中娇羞的额娘,她还可以听见阿玛宠溺的骂她,野猴子,我的小野猴子……

只是,这不是梦,小猴儿睁开眼后,她最爱的绿色的大草原,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他们说:皇上从未下过石将军所说的那封密函。

参赞大人用身家性命起誓,从未给石将军送过什么密函。

他们还说:参赞大人铁面无私,雷厉风行,在审过了那随行的几个兵后,他们通通招供,承认了随石敢去会准格尔格齐汗,并说,亏他里应外合,才让他拿下了那几乎不可能胜利的两战。又说,格齐汗曾许诺,若他归顺,封他做王。

皇上闻言,大怒,急火攻心,眩晕不稳,参赞大人当即请旨,将判将石敢斩立绝,以泄众怒。

数百兵将以命担保,却还是动摇不了怒极攻心的皇帝,皇帝当即一纸令下,五马分尸。

他们又说:石将军有一身硬骨头,五匹马扯了半天也没没扯开,还是一个怒极的小将用刀扎了马屁股,才生生拽开。

他们说:数百兵将随之抹了脖子,皇上接连抄了判将石敢的家,二百一十五口,斩立绝。

他们说:石敢之妻,石敢之女,石敢之子,一早收到风,潜逃。

小猴儿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消化这一切的,也不知道延琮带着她在马上狂奔了多久,更不知道是如何在城外见到那心如死灰的抱着弟弟的额娘。

她只知道,他们一路往西跑,跑啊,跑啊,跑升跑落了几个太阳,跑到马累的腿软的跪在地,跑到额娘终于仰天失声痛苦。

闷驴蛋抱着她,她难得的安静,没有哭。

她问额娘:你们怎么出来的。

额娘说:你阿玛的一个副将接了我们出来,还给了我这个。

那是一封信,不长,只有两页纸,小猴儿不识字,她把信递给了闷驴蛋。

那许是延琮一辈子话说的最多的一天,他操着干哑的嗓子念着那上头的内容。

“……果齐司浑为一己私利,谄媚皇上,造谣奸细之事,又假传圣旨,引将军如瓮……若将军在天有灵,愿冤情昭雪,大仇得报!”

听着那长长的故事,小猴儿一夜长大。

------题外话------

这个故事我写的是倒叙,插叙加上各种叙,虽是大框架有纲,可细节处也许也会有错误,一个好的故事是在挑茬中完善的,总之,欢迎大家来找茬儿,算是帮助小年儿完善整个故事,三刻有歪睿马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