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僧格岱钦不语,只瞧着窗外那一片灯海,好半晌喉结一动,才道。

“你给我吊住这口气儿,我一定让你摸着全北京城最漂亮的姑娘的手。”

……

这一厢基情先说道此,咱接着说咱猴儿那厢。

打从才刚远离那蒙古大石头,咱猴儿就直接把那秽气的面具一把摘了,用那‘珏’字神脚来回给碾的稀巴烂,再啐了两口唾沫,那事儿——

翻篇儿!

她满脑子暂时没地儿隔这破事儿,当前,找谷子第一。

她接着挤窜人群,接着扒拉各种像模样儿的闺女,可倒霉催的,她腿脚利落的把整条长街来回跑了两圈儿,连那伸脖子像鹅似的找她的舒玉都瞧见了两三回了,还没一丁点儿谷子的影子。

大爷的,丫人呢?

可不,看到这儿,您也想问,谷子人呢?

没来?

失约?

没找着人走了?

凡此种种,皆不可能,因为对谷子来说,在这世上,没什么人比她心中的小爷儿更重要了,你要猜她先走了,还不如猜她被人绑架了。

呃……事实上,她真的就让人给绑架了。

这世上就有这么多好死不活的巧合,在小猴儿被那拦路石头捞走之前,瞧见的瘸丫头,她正是谷子。

而就在小猴儿追上去的时候,那也在找她的谷子还曾经一度觉得人在身后儿,结果当她回头时,小猴儿却已经被当作烧鸡给卷到怀里了。

而那摁着伤口,继续在人堆儿里寻人的谷子,则是一门心思的往前头寻着,左瞧着,右望着,那头攒头的人堆儿直瞧得身子本就虚弱的她眼神儿闪烁。

就在这时——

“谷子姐!”一声熟悉的娇喝,让谷子一激灵,她顺着声音甩头一瞧。

那声音的主人春禧小丫头许是太矮了,她并没瞧见,可那不远处人堆儿里的舒玉,雷薇,讷敏等等人的脸她却是瞧的倍儿真亮。

飞速的扫了一眼,瞧着那王府娘们团里压根儿没有那猴儿的身影,谷子赶忙一瘸一拐的躲到人堆儿里,低着头,猫腰往前窜,斜眼瞥见一旁有个窄胡同似的地方,斜着身子,低着头就窜了进去。

这胡同,窄啊。

这地儿,嗷黑啊。

外头的五光十色只照一墙角,在往里头,是伸手不见五指啊。

谷子摒着呼吸探着头,瞧着外头那堆老娘们人头打前头攒过,这心里头悬起来的石头才落下。

这下一放松,目虽没法明,可耳朵,聪了。

但听那身旁哗哗的流水声,溜儿还不小——

是河?

呸,傻逼才以为是河。

从那流水的高度,以及流水出处的近度综合判断后,谷子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怎么着,要站这儿听爷儿尿完整曲儿?”

耳朵边儿上响起一贱呲呲的男声儿,臊的谷子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脸!”她气急败坏的骂着。

“呦。”那轻佻的动静儿再次响起,“我说姑娘,咱俩是谁不要脸啊,没弄错的话,是咱先站这儿放水儿的,您随后跟上来的。”

“你……!”谷子让他一句话才给塞上,接着又听他接着轻佻的道。

“呦喂,咱可跟你说,这还多亏咱这心里头硬实,莫不然,一般人给您这一吓,没准儿还回个流儿,抽回去了什么的,到时候可不是像我这么损你两句就完事儿的。”

嘿,恁说谷子比一般姑娘泼了点儿,可在怎么说她还是一小姑娘啊,这么流长流短的说那些个爷们儿裤裆里的事儿,她再如何也是臊的啊。

“你……你不要脸!”

谷子满脑子轰的都是热气儿,已经没有别的词儿了,甩下这老话儿,她拔腿就要走——

结果,还没等迈步呢,就让那轻佻主儿胡乱抓一把给拉回来了。

“你要干什么!”谷子大惊失色,甩过头就要喊耍流氓,结果压根儿没叫出声儿,就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捂住了嘴。

“唔……”

谷子这回是真真儿吓坏了,恁说她平日再泼,也都是仗着小爷儿的五分腰眼子,如今就她自个儿手无绑鸡之力,若要遇上坏人还不是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啊!

“甭说咱没告诉你,咱这裤子可没提,你要是给咱叫出什么子午卯酉来,后果你得给消火儿。”

那轻佻动静依旧,这话儿一出——

谷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好半晌,身边儿那人轻笑道,“这不就对了,借坡就下的才是好驴。”

说罢,他要松手,然——

“救——”谷子一个字儿还没喊出来,那嫩的跟什么似的手又捂了回去。

“嘶——又叫!真不耐夸,不知道的寻思咱真把你怎么着了!”

“唔……”谷子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即便黑暗的瞧不见什么,也能感觉出她要表达的意思——

你松手,我这回绝对不叫了。

“我可真松手了,说好了啊,你可别叫。”

那男人说罢,松开了手,谷子才要发声,他又把手捂了回去,半晌,听着动静儿不对,才察觉出来,原来她不过是想打个喷嚏。

阿嚏——

好不容易喘口气儿的谷子打了个大喷嚏,接着尽量压着慌乱,冷静的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我有病,花柳病。”

噗——

那一旁提裤子的男人听见这蹩脚的话,差点没笑岔气儿了,好半天才顺下了口气儿,还是掩不住笑意的在谷子边儿上说着。

“呦喂,那咱俩一样,我也有杨梅疮,很重,很重,半个身子都烂了,还挂着蛆那种,一般婆娘受不得我,我就想着死之前捞个姑娘做个伴儿呢。”笑着说了这些,那男的也不知道怎么抹黑儿衡量的距离,半分不差的两胳膊撑在谷子两侧,小声的轻喃。

“我瞧着咱俩挺有缘,要不就做个伴儿得了。”

“滚!离我远点儿!”

谷子信他那八分笑意的话才怪!

压根儿就是耍她!

“哈哈……”那男的笑的更欢了。

这一笑,反到给谷子笑出些许理智来,她搅和搅和刚才之种种,比如这男人比女人还白嫩的手,再比如他这胡乱折腾半天,其实也没怎么着她,由此她判断——

这人八成是那些闲出屁的八旗贵胄,成日四处撩闲不着调。

想到此,谷子也收回了些许胆量,脑子里也能正常转悠转悠说辞,好半晌,蹦出来一句冷言冷语。

“别说我没提醒你,我阿玛是领侍卫府内大臣阿灵敖。”

怕说些三四品的官儿他孤陋寡闻没听过,谷子随口扯出来一个那皇帝身边儿的一品内臣。

谷子想,他就是不十分全信,也至少忌惮三分,果不其然——

接着那人便不再有了动静儿,谷子趁热打铁又道。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却实是我闯进来在先,可你也耍够了我,一来一往,今儿就这么算了,如何?”

那人还不说话,可那撑在她头两侧的手也松开了。

谷子窃喜,想他许是怕了,又清清嗓子拿架儿的道。

“时候不早了,再晚阿玛就要找了,我该回府了。”

甩了这话,谷子便甩头往胡同口儿走过去,心里敲打着鼓点儿,她一瘸一拐的越走越快。

眼看就要迈出那胡同口,却突然又被人揪住了辫子。

只听那随后而来的人疑惑的道,“你哪房的?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跛子妹子?”

什么?

不会这么巧吧!

谷子心咯噔一下,再一回头——

那四面儿的亮光照在那狐狸似的瓷白面儿上,不是那阿克敦又是谁?

他可能不记得她一个丫头,可她却是记得这见过几次的主儿。

“我……”谷子哑口了,一瞬间,有些吃鸡蛋嗝碎了牙的崩溃。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是,她骗的凑巧也就罢了,偏生好像眼么前儿的这位爷儿还真信了。

眼看才刚轻佻那厮化作一副持重的兄长模样道,“走吧,我也回府,马车就在前头,咱们一起。”

我地妈呀。

谷子瞬间有种哭都找不着调儿的感觉。

……

哎,这一晚上俩横生的搅屎棍子一搅合,可叹那俩一心奔到一块儿的瓷又白折腾了,等到晚上城门儿要关,不得不回府的当下,走的就差脚起泡的小猴儿一路都拉着一张脸寻到了那堆府上的也在找她的娘们儿。

“主子,你去哪儿了,我才刚好像瞧见谷子姐姐了!”春禧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来回晃荡着,瞧见小猴儿,赶忙小碎步凑到跟前儿。

一听谷子,小猴儿一精神,“哪儿啊?”

“就那头啊。”春禧拿着拨浪鼓朝前指指,小猴儿也顺着她的方向瞧去,只听春禧又道,“然后我叫她,追了上去,她又没影儿了。”

小猴儿脸儿又一黑,耷拉着眼儿瞧瞧春禧晃悠的兴奋的那拨浪鼓,摁着她的脑袋瓜儿,沉声道。

“学它,扑棱脑袋,自个儿晃悠十圈儿。”

“呃……”春禧没明白,可她不用明白,主子说叫干嘛,她就干嘛。

说着她立马学那拨浪鼓来回晃悠小脑袋瓜儿,那中肯的模样儿,直瞧得小猴儿脸更黑。

半晌实在受不得这没脑袋的小丫头,一个手指肚按到脑袋瓜中间,暂停。

而这时,那瘪吃了一晚上,啥都没看,只伸脖子找小猴儿的舒玉,这会儿憋着憋着才想要问些什么,结果还没等张嘴,就瞧着石猴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抡起拳头,气儿万般不顺的道,“你要是嫌自个儿长得还不够丑,就继续说。”

“……”舒玉赶忙屈膝做请安状,那低着的头下,嘴唇儿差点儿没给自个儿咬破了。

等到眼睁睁的瞧着那猴儿上了轿子,才赌气的回头跟那兴奋未退的雷薇和讷敏声色俱厉的道。

“别一出来就乐不思蜀了!待会儿就要回府了,都给我收收心,仔细着点儿!”

“是。”

雷薇和讷敏双双屈膝应着,在瞧着那舒玉气急败坏的上了轿子后,噗嗤一声,相视一笑。

那雷薇更是小声道,“这治恶犬,还得老虎狮子。”

……

月黑风高,秋夜寒。

这一路上,小猴儿栽歪着斜躺在轿子上,越想就越憋屈。

妈的,出门儿忘看黄历了,今儿犯太岁不成?

人人没找着,还让人当烧鸡给啃了一口!妈的!

小猴儿翻来覆去,越想越气,这一路就这么赌气囊塞的进了内城,回了王府。

待一行人进了王府正门所在的胡同的时候,许是一阵凉风卷起了轿帘门儿——

忽的吹进了裤管——

那不再冰冰凉的触感,忽的让小猴儿一个激灵,扑棱坐了起来,着急忙慌的摸这自个儿的腿儿——

然,果真空空如也。

“操!”小猴儿暴怒的踹了一脚轿子,由于力道过大,直踹的轿子乱晃,那些轿夫手一个没攥紧,那轿子四晃五晃的,居然朝前一个栽歪——

咕噜噜。

里头的小猴儿以一个狗吃屎的模样儿狼狈的滚出来。

四周的倒抽气声一片,只听几个轿夫和身后的丫头,慌乱的唤着,“福晋!”

紧接着便诡异的没了动静儿——

等小猴儿察觉一条长影儿盖在自个儿脑袋瓜上的时候,一抬头,只瞧那狭长的眼儿瞇着贱呲呲的弧度朝她轻谩的笑着。

“我说福晋,今儿怎么这么大脾气,你这是怨爷儿不回家怎么着?”

大爷的,怎么好死不死还让这主儿给堵门口儿了?

真他妈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儿。

不用瞧都知道那主儿压根儿没扶她的意思,小猴儿咬咬牙,利落的撑着地爬起来,描了一眼那牛逼哄哄的脸,撇着嘴儿轻嗤道。

“你那脸落人家院儿了吧。”

若是平日,这话延珏定是要恼的。

可今儿在他终于把这僧王府修的差不多的当下,他心情大好,管那猴儿现在说什么,他也恼不起来,只就着秋夜小清风儿,好心情的瞧着眼么前儿这几日未见的自家媳妇儿。

一身的灰,无比的邋遢,摔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那天塌地陷都改不掉的损嘴,还有那日渐掺合了京腔儿的天津味儿。

没错,这满京城怕是再找不出这么个邋遢媳妇儿了。

“过来。”延珏好心情的朝小猴儿勾勾手指。

小猴儿防备的一斜眼儿,“嘛?”

“嘶——”延珏一横眼儿,“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小猴儿一脸不愿意的朝前错了一步,心提着悬着防备着这损货又要出什么损招儿。

却不成想——

接下来延珏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小猴儿自个儿都快吓出尿儿了。

呦喂!

这!这!这可是千古奇闻!

那水瓶子倒跟前儿都不带扶一下的七爷儿可是给那福晋掸灰呢?

“这么邋遢就往出跑,也不怕别人瞧见跌爷儿的份儿。”延珏一边儿嘟囔,手一边没轻没重的拍着灰儿,那一下一下的,直吓的小猴儿眼珠子瞪溜圆,胡乱转着上下瞄他。

“今儿让砖砸了?”小猴儿发自肺腑的问。

“……”

“脑子进水了?”

“……”

“要么……”

“闭嘴吧你。”延珏把灰掸的差不多了,再抬头,脸儿已经有点黑青,他伸着手指头,没轻没重的杵了下小猴儿的脑袋,嘟囔了一句,“你这嘴可真没白长。”

大爷的!

小猴儿那脑袋被延珏那没轻没重的手指头杵的弹簧似的一晃悠,才俩眉头一攒,要损回去,却突然被一个蛮劲儿一把扯过脖领子,小猴儿一个没防备,差点儿栽歪到那主儿身上。

“疯——”小猴儿话只说一半,脑子就整个被一股子蛮力掰到一边儿。

当感觉到那脖子上的齿伤嗖嗖窜凉风儿时,小猴儿基本上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那眼么前的主儿散着深冬寒气。

妈的!就说今儿倒霉吧!

------题外话------

传说中符号不占字,那个蒙古话我才用了那么多代替。

老规矩,还是先传,我后改错字。

对了,那个乌林珠是大福晋,我前头有一章,大皇子和四皇子对白的时候写过她和男二的青梅竹马的旧情,有兴趣的回头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