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的地面是踩踏得很光滑的黑泥地。水洒上去不会泥泞,但是很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王家送的热水足够,但是水桶不大,没办法泡澡,容淑蓝很失望。

刘嬷嬷担心她额头的伤口,不准她洗头。

端了个凳子给她坐着,自己拿棉布沾湿了给她擦澡。

这几天在马车上朝夕相处,容淑蓝已经不排斥刘嬷嬷接近自己,见她坚持,便没有推拒。

擦澡擦澡还是擦澡,容淑蓝感觉这个澡洗得忒没意思了。

洗好之后,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容淑蓝坐在梳妆台前,拆解额头上的纱布。之前伤口就快结疤了,这过了两天,不知道情况怎样了。

刘嬷嬷打扫了净房出来看见了,忙走过来瞅着镜子道:“小姐,让嬷嬷来吧?您仔细拉到了伤疤又流血了。”说着探手去接她手中的纱布。

容淑蓝微微侧了侧手,避开刘嬷嬷的手,一边解纱布一边道:“嬷嬷,我自己能行。”

纱布解开,刘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立刻就变了。

容淑蓝对着镜子一看,只见额头上横着一道半寸长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刘嬷嬷忍不住在一旁低声惊呼道:“怎么会有这么明显一道疤痕?!”

说完,才想起自己这话说的不对,赶紧改口道:“小姐,嬷嬷的意思是,这伤疤刚脱落,疤痕才会这么明显。等过些日子,这疤痕就会慢慢变淡了。”

容淑蓝对着镜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打量着这道伤疤,完全看不出一点难过的表情。这铜镜打磨得还不错,照起来很算清晰。

原身的容貌与她前世的模样足有八九分相似,所以容淑蓝照起镜子来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这伤疤看着恐怖,如果能找到治疗外伤的灵药,不过是一枚药丸就能解决的事情。

容淑蓝混不在意地说道:“这伤疤在额角,把刘海梳下来遮挡住也看不见的。说起来,我这额头的伤不过几日就好利索了,这伤药倒是难得的圣品,嬷嬷你在哪儿买来的?”

刘嬷嬷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说道:“是姑爷给的。临走前,杨舒悄悄给我塞了一瓶药粉。这几日,我就是用那药给您涂的伤口。”

杨舒是沈瀚的贴身小厮。

容淑蓝把玩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哦?那这么说,我的伤好得这么快,还是沈十三的功劳咯?”

沈瀚在家族行十三,原身习惯唤他十三郎。

容淑蓝为了避免刘嬷嬷对她的身份起疑心,日日揣摩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尽量做到言行与前身一致。

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却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乐,想了想,又轻声道:“小姐,听说宫里有许多疗伤的圣药,他日我们回京后,让姑爷……”

容淑蓝抬起头斜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立刻禁声,在容淑蓝清冽的目光下,缓缓垂下了头。

容淑蓝盯着刘嬷嬷看了足足三分钟,才缓缓开口道:“嬷嬷,我是不会再回到沈家去的。你也歇了这心思。”

说着,又想起一事,问道:“嬷嬷,我的休书呢?”

刘嬷嬷听着就是一愣,口中喃喃道:“休书?什么休书?”

半晌清醒过来,脸上就浮上了喜色,看着容淑蓝欢天喜地道:“小姐!姑爷并没有给您写休书!”

容淑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声道:“嬷嬷,沈家在我父母双丧的当天把我逐出家门,你觉得我还能回头?沈瀚那个王八蛋更无赖,打算用一个莫须有的名分把我囚禁在这里直到老死,你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刘嬷嬷看见容淑蓝的脸色黑得几乎滴出水来,哪里敢搭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她,干脆转移了话题,聊起这屋子里的摆设来。

“小姐,是嬷嬷说错话了,您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反正,嬷嬷这辈子是跟定您了,您在哪儿嬷嬷就在哪儿!”

刘嬷嬷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容淑蓝的神色,看她没有发脾气,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看这屋里的家具这么少,哪里够用?还得添置一二才好。衣柜只有一个单门立柜,箱笼也只得两个,窗边少了张贵妃榻,净房也太简陋,处处都不如人意!”

说着说着,刘嬷嬷的火气又上来了。

容淑蓝其实没有生气。

她不是本尊,对沈家对沈瀚没有一丝感情,只是不耻沈家的为人,为了断了刘嬷嬷劝她回沈家的念想,才说得疾言厉色。

若刘嬷嬷不说,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户口还挂在沈十三的户口本上,以为沈家已经扔了一纸休书给她!

容淑蓝暗自琢磨着,等他日从老王庄脱身之后,得去沈家一趟,必须把这个婚给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