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阔别已久的眼神里,除了激动落下的几滴眼泪,他看不到丝毫发自内心的真诚关切,浑浊的眼眸中,精光曝露,写满了算计。

仿佛他不过是一个价值连城的货品,而不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他的洞察一点没错,一阵无关痛痒的寒暄之后,对面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终于开口了。

“儿呀,妈妈对不起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没有那一天不在想你,念你,幸好你平安快乐地长大了,不然妈妈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路妈妈用衣角揩了揩压根不存在的眼泪,但见路非明对她的哭诉丝毫没有反应,不由颤抖着手,隔着桌子伸过来紧紧拽住路非明的手,悲叹一声,“明儿,妈妈知道你心中有怨,但这次妈妈说什么都不会再离开你了,这么多年你吃的苦妈妈都会一一弥补给你……”

路非明看着面前这个各种作秀的妇人,心底一阵悲凉,却终究没忍心甩开她的手。

那声“明儿”将那些尘封在角落的记忆瞬间唤醒,浮出水面,鲜活得像是昨天方才发生,他实在没办法将那仅存的色彩彻底抹去。

路非明闭上眼睛,良久方才睁开,终是缓缓开口问道:

“当年,你为什么要走?”

“当年……哎……”

路妈妈眼泪又来了,一边叹气,一边哭诉道,“当年你爸爸走得突然,留下了一大笔债务,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依仗的,被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债主追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当年妈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将你留在医院,后面你去了福利院,我也去偷偷看过你,给你买过衣服和鞋子……哎,妈妈也是身不由己啊,孩子……”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痛哭流涕,连一旁偷听的林泉都听得差点掉下眼泪,但路非明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听到后来,竟一把甩开路妈妈的手,激动地站了起来。

“你还想骗我到几时!”

路非明起身得太突然,带倒了一旁的椅子,噼里啪啦摔倒了好几把。

路妈妈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惊得眼泪都僵了,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立马矢口否认。

“我没有骗你啊,明儿,你要相信妈妈……”

“住口!”路非明怒不可遏,眼中恨不得射出冰刀,“当初父亲走的时候,压根没有什么债主,你卷走了他留下的所有钱,跟着一个画家远去了美国,而那个画家就是父亲生前的好友柳致远,父亲还出资帮他开过画展!”